她陷在情绪里,还没做好牛崇义离开的准备,当年覃思走的时候她在国外,从大哥那里得到的消息,等她回去的时候白头的两位父母拉着她的手痛哭,覃思母亲更是在她面前昏厥了过去,她于心不忍。
这麽多年过去了,她很少去探望,只在电话和文字里关心,怕二老看见她看见信之想起早逝的女儿,她只让姜砚行代替她去。
她无法形容心里的难过,叹息和无力缠绕着她,把她的思绪无限放大。
她想到她千疮百孔的婚姻,当初心心念念求来的林乔,如今请神容易送神难,正在把她拖下深渊。
她常常有对不起信之的感觉,是她给他选择了这样一个爸爸。
想到信之,她摸手机,这麽晚了她没回去,信之该着急了。
视频接通的时候信之正哭着:“妈妈,你什麽时候回来?我想你了。”
她看得心酸:“就回来了,妈妈一会儿就回来。”
她说回来,信之不那麽焦躁了,忙说:“你开车慢一点,我在家里等你。”
又自顾自讲:“我晚饭吃了牛肉汤丶青菜丶白瓜肉丝,还有虾。”
他声音朗朗开始报菜名,姜楷仪脸上浮起笑,她的小天使啊,让她牵肠挂肚的小天使,她愿意为他穿上铠甲。
付令尘就站在十米开外静静看着她,看着她撑起下巴对着手机说话对着手机笑。
那头是谁啊?她丈夫?她儿子?
她要走了,收起手机擡头跟对面的人对视上,对方擡起的脚步又顿住。
“付医生!”
付令尘往她这边来,朝她点了点头,坐在了她旁边的石阶上。
“付医生,你刚下班吗?”
“值班,买晚饭。”。
姜楷仪忙表示抱歉:“打扰你了,你快去吃饭吧。”
“无碍。”他言简意赅,亮了亮手中的三明治。
她点点头,目光重新看向远方,晚上的医院,白日里潮水般的人流褪去,偶尔经过的脚步声被无限放大。
良久沉默,姜楷仪缓缓开口:“牛叔叔说要回家,不去安宁病房。”
“他肯定有很多遗憾。”
“每个人都有遗憾。”
付令尘这句话并未让她看开一些,她低下头:“我念大学的时候,有个很要好的舍友,她叫覃思。”
“她得了肺癌,治疗了好几年,中途缓解了,我以为她痊愈了,可是最後还是复发走了。”
“她走的时候我不在,她生病那段时间我课业很紧,她总跟我说不要来,她很好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相信了。”
她又落泪,好像这辈子的眼泪在他跟前流尽了。
他没有纸巾,看着她翻包拿出一包手帕纸扯着胶带头怎麽也打不开。
他伸手拿过来,打开了包装又递给她。
“谢谢。”姜楷仪拿纸掖住双眼,好像这样旁人就看不到她的悲伤,“这麽多年过去了,我去探望她父母的次数屈指可数。两位失独老人,每回看见我都痛哭,越这样我越不敢去,我不知道为什麽,会有负罪感。”
“牛崇义,他早已不是我的客户,更像父亲。”
“我爸爸,教了一辈子书,做学问有一手,但那些工作上的人情世故都是牛叔叔指点我。他跟我大哥一样,但没有我大哥那麽严厉。”
“当年我毕业,刚踏入社会,领导给我穿小鞋,瞒着我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让我去找牛崇义。他那麽忙啊,管理着那麽大的公司,还是抽空见了我,对我客客气气,认真听我说话。”
“那时候我很傻,冒冒失失去了,什麽都没准备,被他的下属一问三不知。可他一点都不在意,他不在意抽出时间见我却没得到有效反馈,他不觉得我浪费了他的时间,他一点架子都没有。”
“後来他说,我就像她女儿,他希望她女儿将来走上社会,也有人能在风雪中让她进来暖一暖。”
“付医生,他看不到他女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