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听你的,都听你的。”赵玉芳揉了揉他的头发,慈爱地看着他,“今年没赶上趟,没腌腊猪脚,等你回去让林霜送一只来,保管你能吃上。”
林乔没回江与城,躺在玫瑰园的房子里失眠了一夜。
脑子里小时候的光景像电影一样一帧帧播放,穿着破烂的鞋上山割猪草,弯腰割麦子,太阳炙烤後背,皮肤要裂开,林霜被欺负他护着姐姐,跟隔壁村的王涛打了一架,害的匆匆赶来的母亲被王涛打破了头。
那根铁叉本来应该砸到他身上的。
他成绩好,初中就开始住校,一周五块钱的夥食费,馒头就咸菜。母亲去走亲戚,宴席上留了两只鸡腿,第二天一早又煮了两个鸡蛋,走了十几里地送到学校,鸡蛋还热着。
他好像有些迷茫,这几年的舒服日子让他把从前苦难的岁月下意识封藏,可钟一敲,云雾散开,他跟姜楷仪,从来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把脑中的过往摒除,想到姜楷仪,他没说晚上不回去了,姜楷仪也没有问他。
从什麽时候开始他们沟通得少了?
从信之确诊?还是从他当上了行长夜夜加班开始?
他又想起她今天哭得要呕,究竟是哭得太过,身体的自然反应,还是怀孕的原因?
要是後者该多好。
他睡不着,索性起了个大早,出门买油条,还赶早市买了些活虾。
楷仪喜欢的海鲜粥他做得很拿手,可父母从来没尝过。
热乎乎的海鲜粥咸香软糯,配了剪成小段的油条和爽口的榨菜,林大海喝了两碗,不住地夸他手艺好。
赵玉芳也跟着夸,但笑没达眼底。
林乔知道,她肯定在感慨他学会了做这些小时候没吃过的东西,为了姜楷仪学会了她爱吃的菜。
“爸妈,趁天好,咱们再出去溜达一圈,今天走远一些,咱们去象湖尝尝螃蟹,这时节公蟹最肥美。”
他说不清楚自己是否有赌气的成分,上一回去象湖,姜楷仪没喊他爸妈一起。
无妨,今天他自己带他们去。
等二老在湖边散步的时候他坐在草坪上的露营椅上拨通了林霜的电话。
“爸妈要回去了,明天的飞机,你跟姐夫去接一下。”
“怎麽突然要回来了?”林霜听出他情绪不对,“跟楷仪闹矛盾了?”
“也不算。”他不想讲太多,心中的疲累不愿意再展示一遍,“过年我会回去。你照顾着,我怕他们回家一时不习惯。”
这天在象湖一直呆到傍晚,螃蟹确实鲜美,象湖的蟹,蟹行天下,名不虚传。
夜深沉寂,厚实的窗帘把月光遮挡得严严实实。
赵玉芳盯着天花板没有睡意,最後轻轻捣了捣林大海:“咱们要是不管事儿就在这享福,像今天这样看看风景尝尝美食,也挺好是不是?”
林大海迷迷糊糊:“什麽?”
“没什麽,睡吧。”
周日下午两点半的飞机,要分别,赵玉芳倒没了那麽多话,林大海一如既往地话不多,抱肘坐在椅子上。
倒是林乔絮絮叨叨,关照他们天冷注意保暖,回家不要做重活,等春节他会回去。
赵玉芳点头应,最後要进去了,拍了拍他肩膀:“好好的,跟楷仪好好过日子。”
他把眼泪憋回去,红着眼点头。
他在车上坐了许久,最後飞机轰鸣着上升,没入云层中,他才啓动了车子往城里去。
他不想回家,年底本就忙碌,索性驱车回了办公室。
暮色隐下去,斜阳的最後一缕光从猪肝红的桌面上消逝,林乔擡起头揉了揉眉心,拿起桌上的手机。
姜楷仪一直没有找他。
信之也没有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