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了疯一般把桌上的东西奋力砸到地上,手腕被文件夹尖锐的折角割破,恍若未觉。
在暴风雨中安静下来,他坐在地板上捂住脸流泪。
日子如流水,对忙碌的姜楷仪而言,一周眨眼就过,她甚至没空跟律师讨论离婚的事儿。
但对牛崇义来讲,却是度日如年。
他突然吐血入院了。
姜楷仪接到培培电话的时候,正在去幼儿园参加亲子活动的路上,心一惊,踩了刹车,惯性把她甩出去又重重撞在椅背上。
“吐血了?”
培培在电话里哭:“对,昨晚吐血我们就把他送进了医院,他不让我们告诉你。刚刚,刚刚爸爸说他想见你。”
“好,我马上过来。”她赶紧给薛蘅打电话让她去幼儿园参加活动,车子转了方向急急往医院去。
电梯忙碌,她等不及,从楼梯上去急匆匆爬上了八楼。
出了消防通道,嗓子火辣辣冒烟,姜楷仪扶着楼梯大口喘气,身体缓和了一点之後整理了一下头发,疾步往牛崇义的病房去。
她进去的时候,付令尘刚巧从隔壁病房出来。
她没看见他,付令尘擡头看了看墙上的床位号,提步往下一个病人那里去。
“牛叔叔!”她上前握住牛崇义干枯的手,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许艾琴不在,培培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牛崇义慢慢睁开眼睛,眼睛浑浊发黄,手指轻轻点了点姜楷仪的手,像使尽了力气。
姜楷仪止不住呜咽,她不能这样,但她控制不住。
旁边床位的病人家属看见她这副模样,忙劝道:“别哭别哭,你一哭他更难过更着急。”
“我知道我知道。”她拼命点头,捂住嘴,牙齿咬着嘴唇,好像疼痛能让她冷静下来。
培培回来了!
“姐姐!”她进门就流泪,奔跑着过来,看见了主心骨。
她痛哭失声,声音颤抖,连日来的担惊受怕在姜楷仪面前袒露,她不再僞装成成熟的大人,在母亲和妹妹面前的坚强轰然倒塌。
“不要哭。。。。。。别怕。。。。。。”牛崇义朝培培伸出手,培培紧紧握住他,替他抚胸口,想让他舒服些。
两个人情绪稳定下来,培培告诉姜楷仪情况:“爸爸昏睡时间久,因为肠道出血不能吃东西。”
“他很难受,心率一直在110左右。”
“筠筠今天考试,我让妈妈回去了,晚点她会跟筠筠过来。”
牛崇义擡擡手打断她的话,转头看向姜楷仪:“楷仪啊,我要跟这残破的躯体告别了。”
“不会的,不会的。。。。。。”
“牛叔叔,呜呜呜。。。。。。”她捂嘴痛哭,拼命摇头。
“不要哭楷仪,我有话跟你讲。”他想起身,手在床单上撑了两下不得法,培培走到床尾摇床,姜楷仪忙小心地搀扶他,把枕头垫在他身後。
他成了皮包骨。
“楷仪,我把培培跟筠筠托付给你,还有你阿姨,你有空就去看看她,带上信之。”
“楷仪,就当我自私了。”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你放心,培培和筠筠就是我的亲妹妹,我会照顾好阿姨,你放心。”
她数度哽咽,讲不出再多的话。
牛崇义放了心,又让她别哭,牵起培培的手放在她手上,用尽最後的力气握了握:“培培,一定要听姐姐的话。”
“爸爸,爸爸。。。。。。我知道了爸爸。”
“爸爸,你别再说话了爸爸。”
“爸爸,你躺好。”
等牛崇义再次闭上眼睛,姜楷仪擦干净脸上的泪,手指了指门外,她要去找付令尘。
“付医生。”
他知道她会来,已经在办公室等着她了。
面前的人白净的脸上眼睛红肿还有泪光,鼻头也泛红。
“谢谢。”姜楷仪接过他递来的纸巾,“谢谢你对牛叔叔的照顾,谢谢你。”
付令尘没出声,等她情绪真正稳定下来,也不再吸鼻子了,他才说:“回家吧,能在肝昏迷中走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止疼药对他没什麽用,昏睡後反而感受不到痛苦。”
“不要抢救了,那样只会加重他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