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得再度失控,泪珠一颗颗坠下。
姜楷仪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被揪得发酸,视线模糊,擡手擦了擦,手背上湿漉漉一片。
“楷仪,求求你。。。。。。”赵静云用力抓住她的手,泪眼模糊,“别告诉小安。。。。。。他太可怜了。。。。。。”
姜楷仪一动不动,喉咙紧绷得像被一只手勒住。赵静云的眼泪扑簌簌落在她的手面上,像灼了一个又一个滚烫的疤。
她无法接受欺骗,但她也是个母亲。
想起白日里赵静云滚烫的泪水失控的情绪,姜楷仪弯下身,在熟睡中的信之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这一刻,她的心纠成一团。
她知道赵静云需要这个身份,可她帮她瞒着安馀生对吗?她是不是在纵容一个错误?
她想不明白,无法分辨对错,脑海里翻腾的,全是赵静云眼里的哀求和崩溃。
寒月从窗外泻进来,她靠在窗边,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作响,才把她拉回现实。
“睡了吗?”
“没有。”
付令尘听出她情绪低落,心中略一思忖,明了她在赵静云那边没得到想要的答案。
“你去找赵静云了?”
“嗯。”姜楷仪叹了口气,声音低哑,“我想得没错,她撒了谎。。。。。。她骗了安馀生,也骗了我。”
“亲子鉴定,她做了两次。第一次得知不是亲生的後,她就去外边找了机构重做了一份。”
“她说她把她跟安馀生的故事讲给了对方听,想多付点钱,最後人家也没要。”
说到这,她喉咙里堵得慌,为什麽这些苦难总是砸到同一群人身上?
“付令尘,她求我别告诉小安,我不知道该怎麽办。”
“他们。。。。。。他们太可怜了。”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付令尘温柔地喊她:“楷仪,其实你已经有答案了。”
“你的道德感和赵静云的执念并不冲突。”
“你理性有原则,但不是所有事都有黑白界限。”他想起这个得了低分化腺癌的年轻人,微微舒了口气,“赵静云需要这个身份,安馀生也需要。”
“你说得没错。”姜楷仪头抵在窗户上,喃喃道:“可是,违背原则的帮扶,我还不习惯。”
她说完没有再出声,窗外的月光将她的轮廓拉得很长。
付令尘语气轻柔地补上一句:“从现在起,你不再是旁观者,你是赵静云秘密的守护者。”
“姜楷仪,这不是瞒骗,是善意。”
这不是瞒骗,这是善意的谎言。
这句“善意”,像钝刀划破心结,给她带来一丝喘息。她从付令尘的话语中汲取到力量。
“付令尘。”她终于缓了过来,“付令尘,谢谢你。你春节能休息几天?”
这突如其来的轻松让他一愣,随即笑了:“能有三五天假期,你有什麽安排,我都听你的。”
她的询问吊起了他的好奇心,老实说,他还没想过春节假期的事。如果没有姜楷仪,他大概率还会跟从前一样值班,让外地的同事回家过年。
姜楷仪摇了摇头:“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告诉你。早些休息吧,晚安。”
“好,晚安。”
卧室里归于平静,床上的信之还在熟睡。
她拉上窗帘,坐回床边,静静坐了一会儿,重新拿起手机,发出一句话:“赵姐,我不认同,但我尊重你的决定。”
这条消息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赵静云压抑已久的情绪。
她咬着牙,不敢出声,生怕惊醒安馀生,但眼泪已经决堤。
每一次安馀生叫她“妈妈”,她都很欣慰,甚至沉浸其中,愿意相信这一刻就是真的。
拿到那份医院鉴定报告时,她有一种早知如此的失落,更多的是不甘心。
她舍不得病床上那个孩子,跟他的永源一般大,那种本能的依恋,早已超越了血缘。
她上网笨拙地搜索鉴定机构,对方销售含糊其辞地承诺“可以满足”,她没多问,只带着银行卡去了。
在讲完前因後果後,她的特殊要求,原本标价五千块的服务对方只收了她两千。
打印机吐出来的纸张还热乎,她双手接住,千恩万谢。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幕,安馀生把那张纸抱在胸前,哭着一声声喊“妈妈”。
她心中碎裂的窟窿,在那一刻被缝补。
她想,哪怕这是谎言,也是他们的“真相”。
他们就是母子。
她满足,她心疼。
她愿意沉溺在这个幻觉里。
她找到了“永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