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民风开放,对女子的要求并不算太严苛。
女子抛头露面行医的也不少。
云晴没想到自己刚刚攒够赎身钱,就有人邀她来医馆做事,心里说不出的激动与高兴,随即想到自己并不打算留在长安,眼神有些黯然,“多谢,顾医师,不过,我打算,离开,长安。”
顾兰时闻言,眼神里流露出失望之色,“娘子准备去哪儿?”
“金陵。”
“姑娘是金陵人士?”
“我也,不知,”云晴漆黑的眼眸里流露出茫然,“我很小,就被,卖到,秦淮河。”
顾兰时没想到她这样可怜,眼神里流露出怜惜,“我也是江南人士,我家中在金陵亦有几家病坊,姑娘若愿意,也可去。”
不过萍水相逢,他竟这样帮自己。
这让云晴在这孤冷的上元节感受到一丝暖意。
她见时辰不早,向他告辞。
顾兰时忙道:“我送娘子出去。”
两人刚出房门,一声爆炸声响彻长安城的上空。
是烟花。
璀璨绚丽的烟花,几乎将长安城的夜空点亮。
云晴仰望着火树银花的夜空,不知怎麽想到去岁上元节与许凤洲一同赏灯会的事情来。
许凤洲在宫里饮完宴会後,特地带着她出来赏灯。
彼时,她刚来长安不久,什麽也不懂,打量着比肩接踵,辉煌无比的长安大街,既好奇,又不安。
他一边嘲笑她胆小,一边又紧紧地牵着她的手。
今晚为什麽总想起他呢?
大抵是她要走了,这离别前的多愁善感,竟然比许凤洲这几日的恶劣,还要让她觉得难过。
她想,也许从今往後,她就只有一个人。
没有许凤洲的世界,该是怎样的呢?
绚丽多彩的光影在她的视野里逐渐模糊,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滚落眼眶,顺着她瓷白的面颊滑落。
“娘子还好吗?”
一块雪白丝帕递到她面前。
云晴回过神来,对上一张温润清雅的俊秀面庞。
是顾兰时。
“多谢,顾医师。”
云晴慌忙揉揉眼,哽着嗓子,“风太大,雪粉,迷了,眼睛。”
“是啊,风确实有些大。”顾兰时并未拆穿她,语气温和,“不过过了上元节,很快便立春,天气会一日比一日好。这个时节,江南的烟雨朦胧,风景秀丽怡人,一定抚慰娘子的心。”
云晴光是听着他温柔如水的叙述,仿佛真就见到江南美景,心情豁然开朗。
无论是被烟云舫强行禁锢的那八年,还是同许凤洲心甘情愿的这两年,她都已经被禁锢的实在太久太久。
向前走一步,确实有点难。
但她知晓,她总能过去。
人生,本就是孤零零来,孤零零去,谁也陪不了谁一辈子。
这是魏行首与她说的话。
云晴瞥了一眼他的帕子,见上头竟然绣了艳丽的石榴花。
男子绣石榴花的,并不常见。
云晴想起梦中院子里那两株石榴树。
如今想起来,她幼时所穿的那件衣裙上,也绣满了石榴花。
顾兰时注意到她的视线,温声道:“我有一妹妹很喜欢石榴花。”顿了顿,又道:“娘子生得很像她。”
云晴一时怔住,随即终于明白他为何每次见到自己都这样温柔体贴。
大抵是将她当做妹妹。
又听他神色哀伤道,“不过她十年前已经过世。”
云晴没想到竟会如此,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天上的烟花迟迟未能散去。
璀璨的烟火映照在云晴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