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生看见他,立刻起身,“那我呢?”
季云琅:“你坐着。”
小宝吓得紧紧扒着魏明霞衣服,“娘!”
魏明霞看向季云琅,他擦干净了手上的血,却没注意侧脸溅上的几滴,此刻站在门外,那双暗沉的紫眼睛正一瞬不眨地盯着小宝。
魏明霞心里有些发慌,她想叫季云琅,却又不知道怎麽叫,把小宝往怀里护了护说:“你弟弟还小,有什麽事跟娘说吧。”
季云琅没耐心说第二遍,也不动,就站在门外。
琥生见状,过去强行把小宝从魏明霞怀里拽出来推出门,然後啪一声关上房门,转过身对刚准备下床的魏明霞一笑,“你腿脚不好,就别去添乱了,不然我嫂我哥一生气,你们小宝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厨房里,季云琅和哭干眼泪的小宝大眼瞪小眼。
季云琅说:“愣着干嘛?炒菜。”
小宝局促地低下头,“我我不会。”
“谁问你会不会了?”季云琅把锅铲塞他手里,“炒。”
季兰赶到时,看到的就是厨房里的滚滚浓烟和手忙脚乱挥铲放盐的小宝,季云琅抱臂靠在门外冷眼旁观,不远处的小长桌上已经摆了三盘焦黑的菜。
季兰一时不知道该顾什麽,光是在门口站着都要被呛出眼泪了,不敢想象小宝在里面有多难受。
她焦急地看向季云琅:“兄长,小宝他不会做饭的他做出来的这些也不能吃,你想吃什麽,我去做好不好?”
“不会?”季云琅瞥了眼厨房里慌乱又笨拙的身影,“他都多大了,为什麽不会做饭?兰兰,你还记得几岁开始,全家的饭就都要我来做麽?”
季兰一怔。
“我第一次炒菜也跟他一样,全炒糊了,料还放得特别多,又咸又酸又苦,你们没人愿意吃,娘就逼我一个人全吃光,不然就要把我赶出家门。”
季云琅靠在门框上,微微垂眼,盯着自己手腕上的链子,“我那时候还没他一半大,每天提心吊胆,最怕的就是被赶出家,一睁眼就是扫地砍柴烧水做饭照顾全家人,炒坏的菜都要自己吃,所以我很快就学会做饭了。我叫季宝,他也叫季宝,他都这麽大了,为什麽还不会做饭?”
季兰站在他面前,眼眶红了,却说不出话。
小宝已经炒出了第四盘菜,放下锅铲,抹着灰漆漆的脸走了出来。
季云琅说他炒出四盘就可以停了。
季云琅看看天,“到饭点了,叫爹娘,开饭吧。”
饭桌上,所有人都拿着筷子不动。
季兴也来了,但是不敢上桌,抱着腿,瘦小的身板儿半死不活地蜷缩在角落。
他盯着季云琅看了半天,才勉强从模糊的视线中认出那双紫眼睛。
一知道自己刚才是被他打,季兴的怒气就盖过了恐惧,硬撑着站起身,摆出当爹的架子,伸手指着他,喘着粗气道:
“好你个季宝!好你个季宝!我就知道你这个怪物没死,当年闺女跟死婆娘说悄悄话,说你让人救走了,还以为老子没听见其实老子早就去告诉林老爷了!要不是林老爷大度不追究,你还能活这麽大回来揍你爹?”
“我们家当年捡你回来,是听说你身上有仙气儿,能给家里带来福气,没想到你就是个大祸害!大灾星!你在家,我婆娘第一胎生闺女,你一走,我婆娘就给我生了个儿子,更别说当年林少爷看上小兰,那是多大的福气,要是没你,我们家早大富大贵了!”
他边骂着边走上前,手指头都要戳季云琅脑门儿上了,魏明霞急忙从椅子上下来拦他,“你少说两句!还没挨够打?”
季兴嘴里不停冒着脏话,季云琅没什麽反应,琥生却气得掰断了筷子,一跃过去,连抓两盘焦糊的菜往他脸上拍。
他还要摔菜,季云琅把他拽住,说:“别动,摔了大家吃什麽?”
琥生气得眼都红了,“你放开我!这菜一看就不能吃,没人吃!”
“谁说的,”季云琅拉他坐下,拿了双筷子放到小宝面前,“季宝炒的菜,没人吃就季宝吃吧。”
“我儿子才不吃这些东西!”季兴抹了把满脸菜油,冲过来要掀桌子。
季云琅拿起琥生刚掰断的筷子,随手一丢,一半抵着季兴肚子往後掼,另一半穿透他手心,把他整个人牢牢扎到了身後的墙上。
剧痛传来,季兴张嘴想嚎,又被外面飞来的大团抹布塞住嘴,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
魏明霞脸都看白了,挡着小宝的眼,颤着嗓音朝季云琅说:“季宝你留你爹一条命行不行?还丶还有小宝,当年是我们对不起你,但这不关孩子的事啊,他毕竟是你弟弟,我们也是因为太想你,才会给他起这个名”
“行了,”季云琅打断她,把两盘菜往他们面前推了推,“说那麽多,还是一口也不愿意吃。你们再不吃,我可就全喂给季宝了。”
季兰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此刻也不擡头,拿起筷子就吃。
魏明霞见状,一边搂着小宝,一边也拿起筷子开始大口吃。
小宝也要拿筷子,被她按住手,“娘吃就行了,你还长身体,别吃这些。”
季云琅冷嗤,差点就被这份母爱感动到了。
魏明霞是真的老了。
这个女人曾经最凶悍,嗓门儿大,力气也大,给他吃穿,给他家,却也巴不得他立马能报答。
取名季宝是因为把他当宝贝福星,却没想到福星长大後有一双怪物似的紫眼睛。
当年他尚在襁褓,凭空出现在村口,恰好应验了不久前一位先生的福星预言,因此村里很多人都想抱养他,最终这份福气落到了一直没孩子的季家夫妇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