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星砚:“我说了你也不知道,我跟谁说?”
陆昭野语塞。
诺桑和薇丝珀拉都忙得很,他很难见到他们——最夸张的一次,陆昭野找了他们整整两个月。
他无法时时刻刻看着人间的事情,也……很害怕一直看着。
他害怕看到柳星砚受伤丶生病,或是……哪怕有一点点的不开心。
无能为力的感觉,简直比再死一次还痛苦。
陆昭野沉默着,实在不知如何回应柳星砚这些年来的伤心。他只是不停亲着柳星砚的小臂,一次又一次重复着绝不会再违背的承诺:“我回来了,小星星,再也不走了,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柳星砚又去锤他的肩膀和手臂,拳头软绵绵的,没几下就被陆昭野抓住握在手里。
再次被揽进怀里的时候,柳星砚用面前男人的肩膀偷偷擦着眼泪。
他又摸到自己脖子上的小瓶子,费了半天劲把它取了下来丢到床上。
“它我不要了,你我也不要了,都不要了。”柳星砚伸出食指将小瓶子弹开,又担心它真的滚到地上,连忙用手拦住,“都不要了!”
陆昭野把小瓶子捡回来,又隔着它圈住柳星砚的手。带着体温的小东西夹在两人手里,却完全不能隔开他们的距离。
他们一直都是那样的亲密无间,什麽都不能阻隔。
後来,陆昭野抱着柳星砚躺到了床上,两人挨在一起,挤在那张狭小的单人床上,脸贴着脸,手牵着手。
柳星砚把过去这十年受过的委屈一股脑倒给陆昭野,从自考时坐的椅子太硬,说到面试时考场好大的烟味,又说回医院老旧的电梯,恨不得连某年某月某日食堂阿姨少给他盛了一勺饭都说得清清楚楚。
他一边告着状,一边抹着眼泪:“反正你不在,随便谁都能欺负我。”
“小告状精,以前怎麽没发现你这麽能告状。”陆昭野环着他的腰,鼻子碰了碰他红肿的眼皮,“以後没人欺负你,以後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柳星砚枕着他的手,小声嘀咕着“就你欺负我最多”,说着还捉了一根自己的头发,用发尖刺着他的脖子。
陆昭野说了句“冤枉”,也没躲开,只垂眼看着他的小动作。
小小的单人床被两个人的体温烘得闷热,可他们谁也不想松开,好像只有这样贴在一起,才能弥补一点缺失的那麽多年。
不知过了多久,柳星砚终于告完了状。他不再说话,只用手指抠着陆昭野的胳膊。
他飞快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陆昭野,小声问道:“那你……之前都在哪儿呢?我丶我那时候好像看到你了。”
他抓抓脸,表情带着点疑惑,继续说道:“反正那时候都病得神志不清了,我都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真的是你吗?那时我看到有两个人把你带走了。”
陆昭野拿出早就想好的说辞,不着痕迹地跳过一些问题,解释道:“差不多是这麽个情况吧。他们当时在搞什麽试验,就说要不要试试看,也许能救你的命也说不定。我想,反正你那时候都那麽严重了,试试也可以,总不会更糟糕了。”
他抢在柳星砚问出其他问题之前先开口:“……那你呢?还疼吗?”
他用手碰碰柳星砚的胸口,隔着衣服精准地按在那处小小的伤疤上。
原本只是为了避开那些真相而挑起的话题,他早就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可真的问出口时,陆昭野依然觉得这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把他的心剐得千疮百孔。
柳星砚咬着下唇,眼皮的红肿还没完全褪下去,又很快添了另一抹红。
他抓着陆昭野的手,轻声说:“不疼,不疼。”
“怎麽会不疼呢?”陆昭野用拇指指腹揉着那块疤痕,“我都看见了……切了那麽一大块肺,巴掌那麽大……怎麽会不疼呢?”
手上划破一道口子也要含着眼泪喊疼,这种伤筋动骨的大手术反而半句痛苦都不肯说。
陆昭野心口酸涩,问出这个问题好像要花掉全部力气。
他用手掌盖着柳星砚的眼睛,垂下头吻着他的伤口。
唇齿间炽热的气息裹着滚烫的水意尽数落在柳星砚的胸口。他抓着陆昭野的头发,下巴挨着他头顶的头发。
他眨眨眼睛,潮湿的眼泪落到那人的手里。
他轻声说:“真的不疼,我早就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