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星砚走不了太远,刚出病房就觉得有一股力量在拉着自己往回扯。他不再跟着弟弟,只在他身後喊道:“喂喂,我明早要吃粉丝馅的包子!我都生病了,我不吃难吃的肉包子了!”
他话还没说完,柳月阑脚下一个失足,从三楼滚了下去。
口袋里,他们那个破旧房子的钥匙也抖了出来,从楼梯的缝隙里哗啦滑落,不知掉去了哪里。
周围的病人和家属纷纷惊呼,七手八脚地过来扶他。
殷红的鲜血重新覆盖着早已干涸的血迹,触目惊心。
柳星砚茫然地看着这一切,终于对这场铺天盖地的灾难有了实感。
他眼眶发热,只剩一点灵魂的状态却流不出半滴眼泪。
他喃喃地叫着柳月阑的名字,心下一片哀戚。
*
不知是不是因为灵魂都跑了出来,住进医院之後,柳星砚始终昏迷着。
刚开始那一天,柳月阑在楼上住着——摔得很严重,皮肉伤之外还有轻微的脑震荡。他不愿意住院,偷跑出来看柳星砚,被查房的护士赶了回去。
好在,还有野哥。
野哥白天的时候自己回去家门口的那个私人小超市,继续帮老板卖废品赚点钱。那老板人很好,听说柳星砚住进了医院,便多给了野哥一点零钱和两个鸡蛋,让它带给柳星砚。
它又趁着晚上回了一趟家,把家里的小煮锅也叼来了——反正现在柳月阑不在,柳星砚是绝对不会嫌弃的。
病房里的其他患者家属都在感慨,怎麽会有这麽厉害的狗狗。
野哥对这些夸奖毫不在意,只专心地给小主人煮着今天的蛋。
柳星砚依然坐在病床上,两手托腮看着野哥忙来忙去。
那些对野哥的夸奖,让柳星砚非常受用。
他笑眯眯地说:“真厉害呀小菜包。”“好聪明啊小肉包。”“你可真棒,小二狗。”
仗着野哥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又开始胡乱给它起名字叫。
野哥煮好了鸡蛋,用两只前腿趴在床头柜上,一把扯下了电源。然後又去翻自己的星星包,从里面摸出几张皱巴巴的纸钞,捋好了放到床头的抽屉里。
隔壁床的老大姐说:“今天也来补贴家用啦?阿姨帮你看着,绝对不会丢!”
野哥面无表情地“汪”了一声,就当是感谢。
这一天快要结束了,柳星砚的身体依然昏迷着。
野哥叼着被子,盖到柳星砚的肩膀,又小心收起爪子,把没有扎留置针的那只手放进被子里。
做完这些後,它蹲在地上安静地看着柳星砚。
……後来,它又直起身子,用脑袋蹭着柳星砚的被子。
也不知道他哪里会痛,根本不敢碰,只敢稍微蹭一蹭被子。
柳星砚飘在一边,心里酸酸的。
他绕到野哥旁边,想用手摸摸它的头——摸不到,手掌会穿过它的头。
柳星砚垂头丧气地“唉”了一声,自言自语道:“野哥野哥,我死了之後,你可怎麽办呀。”
野哥听不到小主人那些唉声叹气。它在柳星砚的病床上靠了一会儿,起身拿了一个拖把扫干净地面,把星星包放在地上,枕着它睡了。
它守着它的小主人,耳朵时不时抖一下。
第二天一早,柳月阑下来了——伤养得差不多了,怎麽也不肯继续在楼上住院了。
他租了一个折叠床,就坐在那里看着柳星砚。不吃饭,也不说话,也不去学校。
柳星砚急得团团转:“喂,你要考试啊,两天之後就是高考了!”
他真想把柳月阑拎起来揍一顿:“你搞清楚好不好,现在什麽才是最重要的?考试才是最重要的呀!”
但柳月阑听不到。
好在,那天下午,柳月阑还是拿到了准考证——有个同学听说这事,过来了。
“哎,小月阑,真是这儿啊!”
柳星砚和柳月阑同时擡头一看——
病房门口,一个头发染成棕色的少年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看到角落的柳月阑後眼睛一亮。
“我看这门口贴着的名字有一个姓柳的,我就猜是你哥。还真是啊!”
“临风,你怎麽来了?”柳月阑慢慢地起身,还有点头晕。
被唤做临风的少年快步朝他走来。他挥了挥手里的透明文件袋,说:“准考证!哎呦,祖宗啊,阿曜找你找得快疯了。今天早上五点给我打电话,五点啊!!!我还做着梦呢就给我叫起来,非要让我今天!必须!亲自!把准考证交到你手上!”
临风抱怨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招谁惹谁了!”
柳月阑接过准考证,看都没看一眼就扔进抽屉了。
“谢了。”他没滋没味地道了句谢,“我应该不去了,让你白跑一趟。”
临风也是他们那所私立高中的学生。他们这些大小姐公子哥儿,不参加国内的高考实在再正常不过了。临风大概是早就猜到,又或是完全不觉得惊讶,总之没有多说,只说:“随便你,我也管不了你。阿曜今晚就回来,让他收拾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