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槿君看了他会,取了烟盒自己点燃了,送到他嘴边。靳钰拿牙咬住了,恶狠狠磨着烟蒂,烟雾吸进来再吐出去,沉默着吸了大半根,才接着往下接:“我很早就和你说过,你父母那样是不对的。”
凌槿君:“为什麽不对?”
“虽然现在人对正常的定义千奇百怪。”靳钰叼着烟说,“但要想算个正常人,你首先得会尊重别人,你这样尊重我了?”
凌槿君的长发散在肩膀上,脑袋一动,就轻飘飘地垂下来,“我很尊重哥啊。”
“你尊重哪了?”靳钰说,“妈的,你把我当人看了吗?”
“哥是不喜欢链子吗?”凌槿君又来亲他,“没关系,等哥不想着跑了,我就不会再绑着你了,哥不用害怕。”
靳钰冷冷地说:“那看来你得绑我到死了。”
凌槿君顿了一下,慢慢擡起了脸,阴森森道:“哥哥,别说会让我不开心的话。”
“他妈的!谁他妈成天能只说你爱听的话?”靳钰骂道,“你他妈是皇帝啊我还得三缄其口是吧。”
他一时太激动,烟灰“扑簌簌”掉下来,弄脏了床单。凌槿君盯着那一小点灰白看了会,说:“没有啊,哥哥。哥哥说什麽我都爱听的。”
这个人格分裂的疯子。靳钰烦躁地深吸一口烟,有心想把烟头摁他脸上,可惜双手具被绑着,不好付诸行动。只好擡脚猛踹他一把,将凌槿君囫囵踹下了床,“快他妈滚。”
凌槿君再爬上来,“哥不想谈了?”
一根烟到了头,靳钰没搭理他。
凌槿君将烟头从他齿间拿出来,摁灭了丢掉,“那吃饭吧,哥想吃什麽?”
靳钰懒得理他,也懒得开口,跟这麽个类人猿完全没有交流的必要。凌槿君半喂半哄地喂他吃完了饭,在他唇蹭了下,靳钰还是没搭理他。
傍晚时,靳钰获得了一小会自由,拴在床头的链子取下来,另一头拿在凌槿君手里,带着他在客厅的落地窗坐了会。凌槿君从背後将他抱着,小声问他:“哥开心吗?”
靳钰的声音听上去毫无感情,“我有什麽好开心的。”
背後的凌槿君蓦地没音了,靳钰觉得後背一痒,是凌槿君埋着脸在他背上蹭了蹭。靳钰没有什麽生动的反应,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的景色——他看了很多年的景色,毫无新意。
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凌槿君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抱了他一会。夜幕尽头,再带着他回卧室休息。
日复一日,毫无变化。
靳钰有时候凝视着凌槿君的脸,凝视着他漂亮得不像个男人的脸,看他眼下那两颗熟悉的小痣。想起来很多年前他俩都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凌槿君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後,神情总是木呆呆的,叫靳钰一度怀疑他是叫自己爸妈打傻了,毕竟畸形的家庭里很难孕育出挺直的树苗。
这一点靳钰早该想到。
哪怕这棵树外表看着与常态无异,也长出了鲜绿的叶,优美的枝。但扒开树皮一看,内里爬满虫蛀,腐朽凋落,空留一口不甘心的活气,不过徒撑一副虚有其表的皮囊而已。
这两颗痣常晃在靳钰眼前。凌槿君很爱黏着他,半步不能离开他,他叫哥哥,叫靳钰,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跟他绑在一起,没他就不能活。靳钰多半是不搭理的,逼急了下手揍他也是毫不留情。只是後来有回靳钰梦到了何姝,何姝在梦中斥骂他败坏家风,丢人现眼,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靳钰就像她活着时那样默不作声地站着,到最後只说:“小孩子胡闹,他不懂事。”
何姝的声音像洗衣机里的漩涡那样远去了。说来好笑,哪怕到最後人死了梦里相见,靳钰还是只能沉默着听。他睁开眼时感觉有谁的手指蹭过他的眼角,一点温热转瞬即逝。靳钰侧了头,看见是凌槿君盘腿坐在他身边,很专注地看他。靳钰就问他:“做什麽。”
“哥哭了。”凌槿君伸出那根刚刚擦过他眼角的手指晃了晃,上头果然有点亮晶晶的水光一闪而过。
凌槿君没有问他梦到了什麽,也没有问他为什麽哭,他只说:“饿不饿,哥今天想吃什麽?”
靳钰闭上了眼,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窗帘被拉开了,炽热的阳光打下来,在床单上分割出明亮的光斑。凌槿君看了他一会,已经习惯了他不会回答,自言自语地接:“三文鱼好不好?哥很久没吃鱼了,今天天气热,我们吃冷餐好不好?”
他赤着上半身下了床,随手捡了件上衣套上往厨房走。
“煮个粥。”靳钰说,“吃什麽冷餐。”
凌槿君猛地回了头,脚下狠狠绊了下,差点原地摔倒。可靳钰已经又将脑袋扭回去了,好像刚才的声音只是凌槿君的幻觉一样。凌槿君愣愣看了他一会,面上扯出个惊喜又慌乱的笑来,提高了声音,连忙回道:“好!好,哥,我现在就去煮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