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钰有些意外,没想到他有这个要求,“就这个?”
凌槿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可以吗?”
靳钰很爽快地答应了,套了大衣,“下楼。”
大半夜的,公园里半个人都没有,两个人在寒风中荡了半天的秋千,靳钰拿烟的手指都冻僵了,凌槿君却笑得很开心,像个不知忧虑的小孩。
“哥哥。”凌槿君笑着说,“哥哥能不能推我一下?”
靳钰眯着眼看他,唇边的烟升起浓白的雾,额发被风吹得乱飞,伸手推了他一把。
他顾虑着凌槿君单只手会抓不稳,没敢太用力,凌槿君显然不满足,大声说,“再高一点!哥哥!再高点!”
靳钰忧愁地想,跟傻子一起呆久了会影响智商吗?
凌槿君外套上的帽子被风吹起来,他下意识伸手拔了下,忘记了自己现在只有一只手,险些从晃着的秋千上摔下来。靳钰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吓得嘴里的烟都掉了,欲言又止,没开口骂他,反正也是白费口舌。
“嘿嘿。”凌槿君回头冲他笑,“谢谢哥哥。”
玩儿吧傻子,靳钰愁容满面,都说某些方面智商卓群的学霸都必在某些方面有明显的短板,好达成平衡,果不其然,是句实话。
他问:“好玩吗?”
“好玩啊!”凌槿君回,“哥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咱们家门口也有个秋千,不过很抢手,我老是抢不过他们。”
靳钰想了半天,回忆起来好像是有这麽回事,凌槿君又说:“有天晚上咱们俩偷偷跑出来,那会小孩都回家睡觉去了,秋千没有人,你推着我玩到半夜。”
靳钰低着头,伸手摸了把他的头,“还记着呢?”
“记得啊。”凌槿君说:“我不会忘的,哥哥。”
靳钰早就忘了,他连那个秋千长什麽样都回忆不起来。叫凌槿君这样一说,他才又想起来这件事,那天半夜自己是为什麽跑出来靳钰已经不记得了,但记得凌槿君是被父母扔出来的,光着身子,险些冻死在北方深冬的寒夜里。
他把自己的棉衣给他套上,带他去小公园里荡秋千。
那会好像还约定了个什麽事,是什麽来着?
“你说等你考上大学就带我走来着。”他想不起来,凌槿君替他回忆,“哥还记不记得?”
靳钰没有说话,又摸了把他的头发。
“哥好坏啊。”凌槿君把下半张脸埋在羽绒服里,白皙的脸颊被冻得通红,雾气飘出来,“我等着哥,等了一天又一天。”
靳钰看着他,想说什麽,又到底什麽也没说出来。是不是应该说句“对不起”?可那个时候靳钰也只是随口一说,是当安慰他的,上了大学後又忙得脚不沾地,早就忘记了还有这麽个人在等着他,等他兑现自己随口许下的承诺。
寒风吹过去,卷过他指间的烟,猩红的火花亮起又转瞬即逝地熄灭。靳钰垂着头,看着凌槿君亮晶晶的,弯弯的眼,刚要开口,兜里的手机响了铃。
靳钰掏出来一看,是夏薇的电话。
她很少在深夜打扰,靳钰怕是有什麽急事,只能先示意凌槿君等一等,走到旁侧接了电话。
他转身的那刻,凌槿君的笑脸忽然变得很淡漠,他轻轻将脑袋靠在秋千的铁索上,百无聊赖地注视着靳钰的背影。
靳钰在打电话。
靳钰熄灭了烟。
靳钰把左手放进了羽绒服的口袋里。
凌槿君朝他伸出手,五根细长的指头张开,借着错位,将靳钰从头到脚,完完全全地拢在自己的掌心里。
他漆黑的目光从指缝中透过去,是张细密的网。
我的。
我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