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也破了一块,沾上水针扎似的疼。陈诩用手挤着将脏污捏走,有点後悔刚刚没多留一瓶盖的碘伏。
洗衣机是房东剩下的,虽是全自动,但也已经不少年头。每天啓动後都恨不得甩开膀子扭,要不是门不够宽,陈诩真怕洗着洗着洗衣机就自己扭出门跑了。
把衣服扔进去,人站在客厅,茶几对面空空如也。他一时间有点迷茫。
陈诩睡了一觉。
再醒来时已傍晚。这一觉睡得不是很舒服,胃里冒酸水,绞着难受。
他换了身衣服,陈诩打开蓝色铁门。
陈诩穿着旧拖鞋去小店,陈诩拎着三包榨菜回来。
陈诩拿钥匙开门。
钥匙插进锁芯,陈诩松开手。他转身揪住哑巴的领子,拎起来问:“你踏马到底想干什麽?”
“你蹲点呢搁这?”那两只乌黑的眼里映着自己的倒影,陈诩:“能不能走,说话!”
他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但他就是没素质。
哑巴不可能说话,甚至听不见,他不会从对方那得到任何答案。
“别跟着我了,我不是什麽好人。”陈诩松开手,捡回地上的榨菜:“你没有家吗?”
他有气无力,有种一拳打棉花上但又想不管不顾锤两拳的破罐子破摔:“我不干救风尘那事,虽然你不是,我文化水平就这样,别介意——介意也没用。我也不会手语,我们无法沟通。”
门开了,陈诩推门,转头:“走吧,回你的地方。”
他擡脚进,很快,又擡脚退回来。
退回来时哑巴的头还没摇完。
陈诩沉默地盯着人看了至少有五秒。
他心里突然冒出个芽。陈诩缓慢擡手,手指朝向自己,幅度不大地往内勾了下。
声音很轻很温柔,全然没有刚才的暴躁,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温柔:“你敢过来我就揍死你。”
哑巴一动不动。
陈诩收回了手。他肩膀泄下去,了然又无奈地说:“行了,你过来吧,刚逗你呢。”
他盯着那哑巴,下一秒。
对方动了。哑巴真的过来了。
陈诩笑眯眯地弯起眼,一幅非常平易近人的模样。
那人走到自己旁边,进了大门。
门关了上,又落了锁。
院里有盏灯,不算亮。这片隔音很差,哪家喊孩子吃饭写作业,从窗户飘出的饭菜味,都在这方水泥灰的天地里混杂交织着。
陈诩看了哑巴几眼,对方应该比他年纪要小。陈诩二十四,哑巴看着顶多二十出头。
个儿倒是真比自己高。陈诩一米八一,哑巴得有一米八五八六了。
浑小子。
他想起洗澡时自己腿根那两摊手指掐出来的红印,擡手咬牙切齿地兜头拍了哑巴两巴掌。
榨菜又一次飞出去:“我揍死你,这踏马不是听得见?装,你倒是能挺装啊。啊?”
手腕累,陈诩仰脖子长叹。半晌,又擡眼瞧向了哑巴。
也不知道哪家的小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从煤窝里爬出来,看模样倒是挺可怜。
估计在外受过不少欺负,赖别人家不走,看着也不像自个儿有家的样。
陈诩盯着哑巴遮眼的碎发看了会,半分钟後他妥协般咂了下嘴。
鬼使神差地再次擡起手。他原意是给那不成样的头发拨一拨,把眼睛跟额头露出来。
结果哑巴张嘴一口咬在了他的小臂上。
陈诩“啊”了一声,立刻将胳膊夺回来,然而被咬处已是个发红的牙印。
咬得不深,疼倒没多疼。对方很快松口。
“你真属狗啊,我草。”陈诩的火又立刻冒了出来。
虽然不想承认,但此时自己竟有些被误解的委屈,又从中莫名感到出奇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