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锁在笼中的雀鸟能左右家族兴衰丶国家存亡,那要家主帝王做什麽,统统养鸟去!一门心思将鸟儿哄高兴了,否则如何安国富民?”
“美人倾国,帝王倾心,世人津津乐道,一朝王朝倾覆,不论吏治腐败,朝政荒废,只说倾国者祸国。既要美人羽衣妆点盛世,又要羽衣系住叛军马蹄,既是羽衣胜金甲,将军何不粉黛面孔一舞定江山?”
祁访枫越说越来气,忘了自己的体力还不足以支撑这样激烈地辩论,说到最後差点无力跌坐。可司月先前看不起她,她就硬是好面子地撑下来,半点没露怯。
……
司月低垂眉目,只轻轻摇着自己的折扇。
孩童先前的言辞太激烈,屋梁似乎都还回荡着馀音,因此这样的沉默回应显得太震耳欲聋。
【“我用错词了?”】祁访枫忍不住尴尬,偷偷地扣了一下自己的衣角。
小王幸灾乐祸:【“你猜!”】
可恶,下次一定不会为了装模作样拽这种半白不古的东西了。祁访枫想。
……
司月停了摇晃折扇的动作。
【“剩馀寿命:一年零八个月。”】
祁访枫一愣:【“她,她给的?”】
圣通王有气无力地:【“都说别对‘爱’定义太狭窄……”】
祁访枫擡头去看司月,发现她也正看着她。
某种意义上,司月其实很清楚,人类之所以被一部分妖族青睐,纯粹是因为难养活,玩的就是物以稀为贵。这些人类也符合宠物的身份,至少司月曾经接触过的人类都是这样。
她没有豢养“人宠”的心思,从来都是。
在司月眼里,人类与妖族的差距只在于前者没有兽形。妖族不容侮辱,人类就能了吗?
可偏偏人类总作为“宠物”出现。
为奢靡一事与上官争执,乃至被罢官司月都不後悔。只是时间一长,她难免有了几分怨怼:既有灵智为何自甘堕落,又索求锦衣玉食引得衆妖攀比?
司月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正要说话就见那小孩警觉地拉住监护人的手,嚷道:“她不喜欢我,我不要她!”人没多大点,嗓门倒是不小。
若木笑道:“夫人,你的学生要跑了。”
司月骂她:“我何时要收这个学生了!”
祁访枫高声道:“不收就不收,我还不稀罕呢!要收徒,那就给我道歉!”
司月面色一僵,只觉抹不开脸。她看向若木,试图让她帮忙给个台阶,祁访枫伸手作势拦在她们中间,就这麽和她对峙,从一只喜庆的小红包变成了气鼓鼓的小红包。
她这副个头能挡住就怪了。
司月重新把目光移向若木,蝶妖面带微笑却不作声。司月只得蹲下来,与祁访枫平视,她温声道:“此番是老身不是,教你伤心了。还望姑娘海涵,与老身一结师生之谊。”
祁访枫装了会矜持,司月依旧目光平和地等待,她就忍不住欢快道:“原谅你了!”
两人走完礼仪流程,司月问:“你先前所说美人羽衣之事,老身闻所未闻。这是哪来的典故?”
祁访枫看了眼若木,蝶妖眨眨眼,不说话。小孩转头,脸不红心不跳道:“我姐说的。”
新出炉的老师尾音上扬到一个困惑的高度,她说:“你大姐一字不识,二姐经学史书一概不看,整日没个正形,如何教得了这些?”
祁访枫:“……”要不是定力十足,她高低回头踹若木一脚。
最终,她只是慢慢地转过脑袋,瞪了若木一眼。
蝶妖看戏看够了,握着拳头慢悠悠地往手掌一锤,好似忽然想起什麽。她说:“家中长辈年纪大,知道得多,似乎是什麽古籍旧事,我偶然讲起,让她记住了。”
若木拍拍小孩的脑袋,欣慰道:“她倒是记得牢,我一时还想不起来自己说过这故事呢。”
司月没好气地赶她走:“有你这般姐姐,简直骇人听闻。”
若木顺水推舟地告退,兴许是不巧,忽地落下大雨来,雷鸣不断,灰暗的雨幕闪过苍白电光,模糊了她的背影。她走入雨中,再不见踪迹。
祁访枫看了她一会,收回目光,问道:“咱们先学什麽?”
司月自是先对她进行考校,一时纳罕不已:“家中不曾教你识字吗?”
祁访枫:“我姐说我年纪小握不住笔,写出来也是丑东西,没让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