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飞快爬走了。
若木又看了一眼,嗯,现在营养不良了。
藤蔓赶紧把面容模糊丶露骨的尸体送到这个同类脚边,似乎是希望她吃饱了快走别来膈应藤。若木低头一看,摸摸下巴:“嗯?这衣服有点眼熟啊……”
藤蔓误以为她喜欢这些猎物,顿时喜不自胜。漫山遍野的碧玉藤蔓活动起来,一具又一具没吃完的人形尸体送到她面前,争取让她吃饱了快走。
尸体几乎要填满这座山坳。
啖血藤吃饭可不慢,也就是说这些尸体并不是总数。还有更多妖族被丢进这个山坳甚至别处,它们都被食肉植吞噬了。若木看得清清楚楚,山坳之外各种食肉植生机勃勃万物竞发。
蝶妖挠挠下巴,一时没想起来哪里能死出这麽多人。
她只好继续去打量那些尸体,大部分尸体已经只剩下零零碎碎的皮肤碎片,衣物更不要想了,最开始那具尸体已经是最完整的一具。
若木凑近看了看,在一堆血肉脂肪黏腻的骨架中发现一块闪闪发亮的小东西。她伸出异化的修长手指,指甲挑开黏糊的碎骨,把它勾出来。
抹去上头的肉糜,若木看见了一小块闪闪发亮的铁牌。
呀,她以前怎麽没发现啖血藤的消化液能用来保养铁器?
确实是有点道理的,毕竟它们不吃金属。吞到金属块後就容易积食,分泌新的物质一圈圈包裹误食的金属,力求把它裹圆了吐出去,形成一颗肉色的“珍珠”。
这也是肉玉珠这种与珍珠媲美的珠宝的由来。
嗨呀,都是结石嘛,谁也不比谁高贵。若木想。
她忽然高高兴兴地飞走了。没等困惑的啖血藤狼吞虎咽反刍自己的猎物,她又折返回来,伸手一掏,洋洋洒洒的百花香洒出去,顺手打了个响指点火。
山坳忽然发生一阵震动,似乎有不为人知的丶啖血藤破口大骂的声音。
若木心情更好了。她扫了一圈周围瑟瑟发抖的其他食肉植,有点委屈:“我又没炸你们,干什麽呀。真让人伤心。”
她想了想,也不好厚此薄彼。于是转手又掏了一盒,挨个炸了一圈。
蝶妖站在一片狼藉的郊外,满意极了:“很好,很有精神。”
忽然的,奄奄一息的食肉植中传来一股若隐若现的魔气。纯度没有魔物那麽高,只比棚屋女妖高点。
但这里只有一堆来不及被吞回去的妖族尸体。
铁牌丶魔气……白槎?
若木一拍脑袋,对了!她想起来了!
她惦记海州蜘蛛丝好久了,这会儿掏点肉玉珠,正好找人换一批。过两天给君华和小枫都裁一套衣服,从前的衣服烧了就烧了,她做新的就好啦。
若木挥挥袖子,恢复了食肉植原本茂密而生机勃勃的模样,还特善良地收走了它们一堆胃结石。
她真的飞走了。
原本身为竞争对手的食肉植们面面相觑,感到一阵同病相怜。
……这祖宗来干啥的?
……谁知道,妖族都怪得很。有人送饭,当然也有人抢结石吧?
……谁这麽有病抢结石啊!
“你干啥去了?”祁访枫语气不善。
若木无辜地抱着几匹布:“我给你们买布料裁衣啊,怎麽了?”
祁访枫噎了一下,她谨慎道:“你最近有空吗?”
若木手里的布料细腻柔软,光泽仿佛一条流动的珍珠河。针线穿行在轻盈莹润的面料上,蝶妖指甲轻轻一挑,勾出数根更纤细的丝线,飞快地绣像。
“最近?”若木笑着看向她,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你找我的话随时都有空。”
这话说得让祁访枫很不得劲。考虑到若木小事缺大德,大事小缺德,但不管什麽事她最後都是办成了的,祁访枫还是压下内心的不安,把玉佩的事一说。
若木捏着那玉佩看来看去,忽然站起来四处张望,一会龇牙咧嘴,一会苦恼地揉揉肩膀。
“……啥意思?”祁访枫狐疑地看着她。
若木把玉佩揣好,笑眯眯地:“没事。飞一趟崇凌城估计要半个月,我先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吧。”
祁访枫看着她,忽然问:“边界军焚城,你料到了吗?”
若木顿了顿:“我以为,你不会这麽快问这个问题。”
“南街,与其说是受大姐庇护,不如说是你在运作。”祁访枫盯着她,一步步逼近,“如果你愿意,东莲王城破不了,对不对?”
若木笑了起来,她笑得直发抖,前俯後仰。
“当然了,”蝶妖的语气温柔极了,“如果我愿意,它破不了。”
“人纵有那麽一两分纵横睥阖的能力,也要看天看地看人,可人力终有尽时。而我是妖,我有神通。”她说,“但我不是人,人世几回伤往事,事事与我无干系。”
“此间兴亡不在我,这世上悲恨一酹,不过生不逢时丶命该如此。”
“你若心有不甘,便该自己去搏。”
若木抱着她,微微垂眼,缓慢地拂过她的发髻:“小枫,你是我妹妹。你若只求此身此生安逸顺遂,我便能如你所愿。可如果你要得更多,那就不能当我是姐姐了,能从我这挣多少,都只看你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