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她这些年来杀死的无数人。
直到那柄重剑斩断了她的武器,似乎也断开了魔血与她的连接,齐桧璃从浑噩嗜血的杂念中彻底清醒过来。
她看向那双眼睛,仿佛看见了许多年前,负霜鸟鸣叫中的天空。
……
一旁传来通报和脚步声,许巢蓝头回没有第一时间行礼问安。她也没有让樗尤王久等,很快就单膝跪下行礼,只是神色难掩茫然。
樗尤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隐藏在冕旒後。许巢蓝擡头,沉默得让人心惊。最後,她只是一字一句地讲述了崇凌城玉佩一事。
许巢蓝:“……末将请王上,向崇凌城去信。”
樗尤王从善如流道:“孤知道了,准奏。”
她还向王上禀报了什麽吗?许巢蓝不记得了,但王上还在说话,大抵是有的。
那张面容在她眼中忽然模糊起来,嘴唇翕张,吐着断断续续的话,那双眼睛涂着一层黏稠的神采,像毒蛇靠信子探着看不清的猎物。
许巢蓝骤然一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再看去,王上还是她熟悉的样子,豪爽开朗又善解人意,野心勃勃地期待着胜利。
王上关切道:“爱卿?”
“……无事。”许巢蓝说。
她不记得自己怎麽走出府邸的,回过神来时,她已经漫无目的地走出了很远。鬼使神差地,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她早就走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可还是对着那个方向愣在原地。
有人迟疑地唤了她一声。
“……将军?”
许巢蓝低头看去,君华披着一件浅红的外褂,松花色的内衬让她看起来像一大朵禾城金钟。
今天,好像确实是君华休假。也不知道她军营里怎麽样了。
许巢蓝想着,顺便打了个招呼:“出来玩吗?”
君华指了指那边,人类姑娘上蹿下跳地拈花摘草。没一会她追着松鼠往树上窜,也不怕摔下来。
许巢蓝:“她从前也这麽爱玩吗?”
君华挠挠头:“好像不是。”
许巢蓝笑着说:“看来是你们宠的。”
君华叉着腰嘀嘀咕咕了半天,许巢蓝就微笑着看她,整个人都倦怠下来,不知不觉走神了。
“对了,你的面具。”许巢蓝忽然想起今天君华为什麽休假了。
按照礼仪,门徒要带着师长的礼物走访亲友,宣布自己正式拜入门下。不过她这个老师没什麽亲友,也不要求学生去社交了。她问道:“我派人送去了,还喜欢吗?”
君华摸出一个木盒:“我刚拿到,还没看呢。”蛇妖摸索了一会,取出面具打量一番才戴在脸上。
银色的面具做工精细,雕刻着华贵的乱月纹,用蓝漆巧妙地勾勒了线条,只有侧着才能显出一点蓝色的冷光。她高挺的鼻梁贴着金属,面具为那双深邃的蓝眼睛平添了几分锐利。尤其是她躲着光线半瞌眼时,看起来更凶悍了。
“挡住了吗?”君华问。
许巢蓝认真地打量後才说:“看不见毒牙了,很适合你。”
君华满意地笑了,蓝眼睛弯起来,彻底冲淡了攻击性。她一直看着那个在不远处蹦蹦跳跳的身影,笑得软和:“那就好。”
看着那个笑容,许巢蓝愣了一下。她问:“能告诉我为什麽要这个礼物吗?”
君华叉着腿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朗声道:“能啊,因为她。”
她指了指在水里和鱼搏斗的祁访枫。
“我的毒牙把她吓到了,总得找点东西挡一下。”君华伸了个懒腰,让风灌入衣领,挽起袖子,身上的鳞片微微翕张。
她说:“没办法啊,虽然是捡回来的,但妹妹就是妹妹,得多照顾着点。”
许巢蓝猛地一颤,浑身像被电流窜过,整颗心激烈地跳起来,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那些被迷雾盖着的,看不清,听不清的东西忽然清晰起来。许巢蓝握紧了拳头,咬紧牙关。拳头又无力地松开,伸手捂住脸。
“……将军?”君华吓了一跳,小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