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明妶大吼着反驳,再也没了半点风度,扑上去就要掐她。童雅不耐烦地把人拨到地上,举起马槊打算了结她。管它多高的门多久的姓,都是一群能戳死的家夥。
她本来就是白眼狼,围着转两天真以为她是感恩戴德地效忠了?
尽管时不时拉着董明妶给司月找麻烦,但童雅还是认可她的。至于同样名声在外的君华,她对她的圣人做派观感复杂,总的来说是敬而远之。
这两人都不讨她喜欢,但童雅认可她们的人品和能力,可惜这个妹妹没能继承她们的优点。
只不过,要是祁访枫撑得住场子,她反而会帮着董明妶。
童雅走了会神,思考接下来去哪座山头继续干老本行。
给氏族做事是不可能的,董明妶给她提了个醒——她的发家史经不起推敲。
她确实也没做什麽,不过是借了名字一用,不过谁知道童家会不会突然发疯来整她。氏族全是神经病,能干出什麽都是说不准的。
童雅劈下的马槊忽然受到一阵阻力,她瞬间回神,只见侧方伸来一支剑,恰好卡在她的马槊上。剑刃已经有了豁口,许久未曾养护让它看起来暗沉无比,看形制是一个基层士兵的剑。
她困惑地顺着剑身向上看,忍不住惊诧:“你?”
瘦削的少女半身沾着血,眼神冰冷。她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显然对她来说,接住一个将领一击还是太吃力,但她依旧接住了。
她身後,有一个半跪着的士兵,已经没了气息。
“都是你的错。”少女声音依旧很虚弱,但让心生凉意,她成了一种怒火铸成的人偶,铸就她的火焰又被藏在壳中,外壳碎裂的瞬间,它就会焚毁所有人。
董明妶脸皮一颤,深觉屈辱。
祁访枫只是看着她,董明妶反倒恼羞成怒地破口大骂起来。
童雅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
原本她没特地去管这个小丫头,要是事成之後她活着,童雅也会给她一口饭吃。要是不小心死了,那就只能怪她命不好了。
但如果她自己能支起来……童雅不介意替人养个妹妹。
祁访枫提着剑,手臂有些疲乏。她的病还没好,此刻依旧虚弱,铁器沉沉地坠着,几乎要拖垮她浑身的骨头。
她一步步上前,剑尖拖在地上,声响隐没在浸满血的草地中。只剩没被血液压塌的草茎拂过剑身,发出细碎的柔音。
她说:“【死亡】。”
董明妶忽地呕出一口鲜血。
童雅悚然一惊,下意识後退一步,横槊在前。
祁访枫看着董明妶的身躯逐渐扭曲,心想,还是房姹那会吓人。
她停下来休息,喘了几口气,脸色发白。她再上前几步,停在发不出声音的董明妶身前,双手握着剑柄,高高举起。
耳边的声音沸腾起来,祁访枫有些听不清了。有人惊叫,有人在欢呼,还有什麽呢?她集中精神,不由自主地皱着眉头,仔细去听。
……有人在哭?
为什麽,为什麽要哭呢?
是谁在哭呢?她在哭些什麽?
迎面而来的风吹地脸颊泛起阵阵凉意,仿佛水珠落入湖面,扩散开的涟漪。涟漪哀哀地扩散,拉着她的手臂,倚靠着她的肩膀,它说:是你啊。
是我啊。祁访枫茫然地想。
我为什麽要哭呢?
发生什麽事了,我怎麽哭了?
祁访枫茫然地瞪大眼睛,虚影不断浮现,拨弄着视野中的风景。
我看见了什麽?是尸体吗?是被我杀死的,数不清的人吗?
——那是一双有着亮银色纹路的黑瞳。
“我杀人了。”祁访枫喃喃道。
她握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挥动破残的长剑。
若木说:“是我……”
“是我。”祁访枫缓慢而坚定道。
祁访枫挣脱了那只手,风吹起了她的袖袍,剑刃刺穿心脏。
不久前还耀武扬威的氏族青年身躯抽搐几下,彻底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