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雨淅淅沥沥地下,时大时小,雨滴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风吹得雨幕歪斜,落叶落在岩石上,雨中的青年任由雨水流过她肌肉紧实的躯体,宛如一尊石像。
神识仿佛浸入自然中,她感觉自己和天地仿佛融为一体,她的意识在自然的各个部位游走,五感被柔柔地分散开。她似乎是风,是天空,也是大地,是生灵。她是构成这世界的一切,她视角化作了自然本身,无处不在。
“女君怎麽来了?”有个许多年没听过的声音突然响起。
君华猛地睁开眼,像棵抽条的树一样站起来。她环顾四周,魔气消失了,雨也消失了。眼前就是一片草木稀疏的中部山地,常见得让人找不出特殊。
君华低头,看见了声音的主人。
“……是你啊。”君华说。
面相就很精明的女妖不高兴地板起脸,絮絮叨叨起来:“女君如何这般冷漠。纵我多年前拉你当了一次招牌,也不曾记恨这麽久!”
君华扯了扯嘴角,笑起来,眼眶却是红的。面具让她的笑被模糊,哭倒是明显得很。
“女君还没回我呢,你怎麽来了这里?”蜜糕小贩问。
君华茫然:“这是死後的世界吗?”
小贩的表情垮了下来,她嚷嚷着:“如何就是骸骨要塞了!女君莫要看轻自己!这才哪到哪,怎麽就要死了?”
君华讷讷:“那丶那这是哪?”
小贩竖起一根手指,那双精明的眼睛眯起来:“若要我答,要给钱的。”
“我没带呀。”女君委屈。
小贩也没执着,又絮絮叨叨起来。
说自己实在倒霉,好不容易攒够了钱,正要给家中置办家当;她看上那个桃木柜子很久了,跟着女君到了樗尤王城,就惦记那柜子。谁承想!出趟门被贼老天炸死了,她还有个妹妹要照顾呀。她那麽呆傻,连人情世故都不晓得一点,没了精明的阿姐,可怎麽好哦。
小贩说到这,暗示地眨眨眼。君华一下子紧张起来了,她绞尽脑汁地思考对方什麽意思,琢磨半天,说:“我找若木教她怎麽和人相处?”
小贩:“……”
她气呼呼地说:“呆傻!”
呆傻的女君低下头,讷讷不敢言。
其实她是很聪明的。人人都觉得她不会讲话,其实不然。氏族高官摄政王一类的,她不爱搭理;市井小民,亲朋邻里呢,她就很认真地对待。但是常常想太多,导致一下子排除了正确答案。
小贩气了半天,才说:“我要你照顾我妹妹呀!她虽不懂事,但人老实肯干,女君有通天的本事,就护一护天下生民吧!”
君华马上就点头了。
小贩顿时喜笑颜开,又飞快板着脸:“女君速去,此间不当来!”
君华又紧张起来:“我要去哪?”
小贩不回答,直接推了她一把,她居然推动了。
君华轻飘飘地“飞”出去了。她回头一看,在小贩身後看见许多模糊的影子,又好像谁都没见着。
迷雾太浓了。
她的灵魂飘飘荡荡,似乎是乘风而去。风吹着,忽然狂暴起来,残暴而不留情面地刮开了所有雾气。
君华睁开眼,她下意识握紧了剑柄。手上滚烫的剑柄让她意识到,她肯定是在魔气里泡久了脑子不好使。
君华举起前身是权杖的剑,她看向前方,骤然挥剑!
凌厉的剑锋刮起狂风,绞得所有猩红魔气烟消云散,视野一片清朗。
能见度极大上升,她可看见自己的士兵。
“将军!”
“诶。”君华应道。
士兵们面面相觑,君华回神,装作没事地说:“没事,跟我走吧,不要再走丢了。”
感恩海族,感恩逐月氏,感恩帝屋树。君华把祭祀舞拆成剑招,一步一步在魔气茂密的丛林里开出一条道路。
她好像快走出去了……好像。君华问自己小鸭子一样紧跟的士兵们:“这一带我们是不是来过?”
士兵们继续面面相觑。
这是一个纯粹的猩红世界,任何方向感都会极大削弱。她们无法记住路标,因为树也好,花也好,所有颜色都是一模一样的红。擡头看天,树枝像生态箱的玻璃,把天空阻隔在外。
“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