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访枫就盯着她那又憔悴又神采奕奕的脸,高举双手,好像托起一尊狮子王。
她省略了过程,只说自己在山脉深处找到能在这鬼地方长得生机勃勃的作物。划重点,划重点!这不是一般的作物,它能在又干又冷的西北春天长起来,甚至这会已经熟了一轮!
好不好吃另说,至少能饱腹呢!
在若木等人的见证下,农人们瞬间寂静无声。忽然地,有一只手伸向那棵贵重纤细的植株!
无数只手忽然齐齐伸出来了!
祁访枫忽然被淹没了。
她被经验丰富的老农挤了出去,龇牙咧嘴地偷偷揉揉磕到的後腰。
一群老农围着那棵弱小无助的植株,争得唾沫横飞。
……你懂什麽!这样的叶子,这样的杆!一定要多浇水!
……放屁!就西北这娘都嫌的天气,它要是喜湿,早死得灰都不剩了!
这个说要用什麽粪,那个说最好铺成草木灰……勉强算是宽敞的小木屋会议室离变成大明朝堂只差玉笏。
植株躺在那,似乎意识到了人们对它的重视,在油灯下忽然显得矜贵又坦然。
辩论告一段落,她们终于开始了宴会。
祁访枫机械地咀嚼着食物,只觉如释重负。作物的口感类似甜玉米,稍稍发脆。在饥饿的人嘴里,那一份的香有人变成了十分的甜。
衆人叽叽喳喳地讨论,需要给它起个什麽名字好呢?
司月和几个士人作一堆,从各种古籍典籍找,一定要找到一个又有内涵深意,又朗朗上口的名字。武将们很直白,以君华这个没文化的为代表,说叫黑米好了。一个老农摇摇头,总觉得叫脆黍才对……
若木敲了敲筷子,嘈杂的人群安静下来。
她作为大管家,眼神落向祁访枫。
安静扒饭到走神的人类注意到四面八方的目光,忽然有点食不下咽。她努力嚼了嚼,伸伸脖子,把那口米咽下去,悄悄地捶捶胸口。
祁雪青看不下去,给她递杯水。
若木笑着问:“你觉得呢?”
祁访枫就盯着那碗米瞧。
她的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去,远到要跨越一次生死。她想起一座同样很高的高原,同样少见的食物。祁访枫张了张嘴,沙哑的嗓音拼凑出一句话:“……稞,如何?”
没准过两年,生産力突然一个大爆炸,铁路吭哧吭哧修好了。那些山外面的外地人来做客时,她们可以给客人端上一杯酒,并唱一唱音调很高的歌。
祁访枫的思维就忽然拐了个弯,她说:“我去研究研究酥油茶?”
……
没人懂得什麽是酥油茶,她们研究着自己的本事。
祁访枫随便拖了个蒲团,一屁股坐下,打个哈欠。
若木凑近她:“想不想玩点好玩的?”
祁访枫那半个哈欠忽然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僵在那,嘴巴酸,难受。
“……你又要折腾什麽?”
若木有露出那种委屈的表情,她小声说:“那怎麽会是折腾!我是给你筹谋排场呢!”
她开始画饼。
你这样圣贤的事也做了,为何不塑金身丶修庙堂?西北来日发展起来,民衆得喊你一声厚德惠生泽世娘娘,谁家才俊求取功名小孩头疼脑热的都得拜拜你,年年香火不断呢!
那可不只是头香居士,全庙堂的香那都是点给你的!
这事也好办极了。回头我给咱的迷信小故事大全再加一则,至于塑金身修庙堂,现在肯定没钱,那我们小小办一下可好呀。塑个木头神像,造个小神龛,宣扬点惩恶扬善的朴素观念,既能完善设定,又能凝聚人心。
祁访枫看着若木真诚的眼睛,被坑害的记忆涌上心头,坚定拒绝了:“不……”
【“不什麽不!你快点答应!”】圣通王尖叫。
祁访枫痛苦地捂住耳朵。
这玩意左一步解放神学,右一步十字军东征,怎麽看怎麽奇怪。
“这对你来说都不是坏事。”若木耐心劝。
“你到底,到底是个什麽东西啊!”祁访枫绷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