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礼一事流传开,影响最大的西北三国最後一个幸存者。
雍司王坐在她很宽很广的宫殿里,两眼放空。她一把抓住身侧老者的衣裳,茫然道:“丞相,孤怎麽办啊?”
老者清瘦,气质出尘,只穿了一身粗布青衫。摄政王如此作态,堂下衆臣皆习以为常。老丞相被摄政王抓着也不慌,反而问道:“王上欲争天下否?”
雍司王连忙摇头道:“孤不争天下。”
老者和蔼道:“那王上要什麽呢?”
雍司王说:“丞相松鹤长春,春秋不老……”
老者拍她一下,没好气道:“老身都这把年纪了,生死有命!”
雍司王委屈地低下头,她思考一会,犹豫道:“丞相是在问孤,开门献城後,向望青国主要什麽好处吗?”
老者欣慰道:“确实如此。”
“那,请她勿伤臣民。”雍司王说。
老者微叹一声:“好。”
雍司是西北三国中位置最北,国力最弱的一个。戈鸿王都无法抵挡望青人,她们何必空耗国力,以致民生凋敝呢?老丞相已经活了快三百岁,历经数朝,见过雍司五任摄政王,亲眼见着先王们是怎麽靠内斗把国家败坏的。
先王薨逝前,满堂宗室竟被斗到只剩当今一人。
老丞相拉不住先王养蛊宗室,等到当今上任,彻底心灰意冷,一心隐居。她上书请辞的那天,当今却恳求老丞相留下,只道她无才无德,不堪为王,望丞相辅政,不求王室再兴,但求生民无忧。
老丞相到底还是心软了。当今能活下来不是因为手腕高超,而是先王不关注她,她姐妹们也在相互厮杀时把她忘了。
换而言之,当今根本不知道怎麽当摄政王。
自老丞相回归朝堂,政务皆由丞相卫氏操持,国主垂拱而治,只司祭祖。如是相互扶持数十年,当今和老丞相亲生的女儿也没区别。
她又问:“王上呢?要什麽?”
雍司王想了想,试探道:“要美酒佳肴。”
老丞相点头了,嘱咐一句:“不可贪多,以免伤身。”
好孩子连连点头。
等策孚王的使者从西北离去,老丞相就带上国玺,端正衣冠,到望青请见国主。
她拒绝了大妖,坚持靠马车慢慢走,还要时不时停下来,看一看沿途的村落城镇。这一路下来,老丞相的心放下了七分。
等到亲眼见着这位年轻的异族摄政王,老丞相就彻底安心了。她在望青待了一个月,才同望青国主一道返回雍司国。
彼时,雍司王已经筹备好了祭祖典礼。
祭祀当日,雍司王穿着衮冕服,以苍璧礼天,黄琮礼地。礼官奉上青铜酒樽,雍司王将酒盏横过,浇在地上。
祭司奉火点燃酒液,又以松枝拂火,升腾出阵阵白烟。她口中念念有词,呢喃般的祝文越发响亮。
编钟大鼓和鸣,乐舞恢宏。
祭司手持沾水的松枝,在雍司王肩头轻扫,左右各三下之後,摄政王跨过已经熄灭了的火焰。
雍司王挥开衣摆,在蒲团上端正跪下,双手持香,朗声道:“皇天在上,後土为证,子孙照,敬告慕容氏列祖列宗:今有圣主望青祁氏,英姿天授,有经天纬地之能,泽被苍生之德。骁勇盖世,仁泽黔首,古之圣人弗能过也。”
“今,照携雍司一国,奉传国玺,效微躯以献至诚,伏愿生民得佑,四海升平!”
她起身,奉上香烛,取过玉玺,转身回望,站定身体。
望青之主亲自走上台阶,玄衣赫纹,在日光下镀上一层金光。
她伸出双手,接过玉玺。
大钟鸣三声,礼官再奉青铜酒樽。
酒液再度浇在地上,由祭司点燃。火焰迅速升起,新主直接穿过一线烈火,跨至牌位前。礼官唱和,寺官献整牛丶羊丶猪于俎案,排列五谷,新主焚烧祝版与丝帛,烟雾缭绕升腾。
雍司王後退一步,祁访枫向前跨去,高举玉玺。
高山祭坛是云烟缭绕,山下万民齐望,灯火辉煌。
“礼成——”礼官唱和,洪亮的嗓音在祭坛上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