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请安,待衆人退後,绵藐就泪眼汪汪地:“昭训大恩,小子无以为报!”他跪下去了!磕了三个响头!
昭训亲手拉起他,拿帕子给他擦擦眼泪,温声细语道:“都是一家兄弟,哪里要计较这些。往後有人闹,你也只管来找我。再不行,我就帮你找圣人,任他是谁,还能越过圣人去?”
绵藐扭捏着,忧心忡忡道:“昭训也不必偏帮我,到时後宅不宁……”
昭训拈着帕子捂住嘴角,笑道:“何时偏帮你了?你若闹事,我也是不放过的!大家都和和气气过日子,给我省事才是!”
长使莞尔一笑,十足的天真烂漫。
人人都说绵藐长使是个有傻福的。
他脑子很空,全然没有那些鈎心斗角的东西,可他就是有上天眷顾。天君垂爱,一时风头无两,没多久又暂时失宠,可叫人欺负一会儿就被昭训护住了。
傍上圣宠正浓的昭训,人家走哪都带着他,也不多做什麽,到花园转一转,圣人就走过来了。哪怕她是来看昭训的,大美人旁边站着个容貌气质都相似的小美人,她怎麽不得多看两眼?
这一看,关于他的记忆,那些批发式的花前月下就涌上心头。
圣人问问他的近况,小美人就讲两句憨而可爱的话,逗得圣人开颜,得了一堆赏赐。
天气随着月份的深入渐渐冷了,昭训病了几回,绵藐长使都鞍前马後地照顾着,尽心尽力,乖巧懂事。一来二去,圣人原本稳定在昭训身上的宠爱转移一部分到他身上,甚至从七品的长使直接升为四品奉仪,足足跳了两级呢!
这些日子里外边前前後後又送了不少人进来,原本空荡荡的後院一下充实不少,这品阶的含金量却没有下降。宫里的长使更多了,高品阶的侍者却不多。偶尔有那麽一两个母亲给力的,一进来就是雀卿莺侍,却也越不过绵藐这个“老人”。
除了昭训,後宫最大的男官就是他了!
有人就背地里嚼舌根,说留夷昭训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硬是擡了个争宠的上来,唉,唉!
这话还没传到绵藐耳朵里,就先叫昭训听见了。他难得发火,发落了一通人,回头拉着奉仪宽慰道:“圣人如何行事,都是圣人的心意,你不必多想。”
这样明媚一个美人因流言露出罕见的疲意,那略微落寞的眼睛让绵藐越发不忍心。
昭训瞥见他的表情,好笑道:“本宫因宫务操劳,阿藐何故戚戚?”
绵藐含泪连连摇头,心下愧疚,想解释些什麽偏又笨嘴拙舌,一时说不出来。
昭训主动调笑:“必是阿藐心善,见不得我劳碌,欲要分担。”
……要不是他拉着,绵藐就跪下去了!
这明晃晃觊觎凤印的闲话,昭训敢说他不敢听啊!
昭训看他战战兢兢的,就叹了口气:“本宫不曾说笑。”
“女人呐,哪有长情的。现今荣宠不过是我花容俏,叫她一时舍不得罢了。”他自嘲道,“宫里多了这麽多人,就是我想安生过日子,当真每个人都如此?我倒不怕自己压不住下去了,这昭训的位置本就不止本宫一人能坐,只怕他们闹得厉害惹得圣人厌烦,咱们都落不到好!”
“阿藐聪明伶俐,又心善,不妨与本宫一道协理六宫,如何?”昭训满怀希冀又小心翼翼,见绵藐犹豫,那双眼睛立刻就黯淡了。
“……我,我愿意的!”
不仇琉的眼睛弯起,拉着他的手拍了拍:“好孩子。”
宫里的风声怪起来了。
昭训称病,这没什麽,他前段时间身子就不好。可他的凤印,连带大半宫务都落到唯一的奉仪身上。
这原本也没什麽,毕竟他是昭训之下第一人,圣人同样爱重他。
可他有德无能啊!
宫里头细枝末节的事,谁被克扣了份例,谁和谁起了矛盾,谁欺凌了谁,哪哪出了冤案,什麽场合该说该做什麽……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这些他全都处理不明白。
昭训同他谈了一次,说他大好了可以管事了,可奉仪看看他“勉强”的模样,不肯!
绵藐心疼他强撑着,又自责自己无能,还存了几份要让他人“看得起”的心气,这凤印就没还回去。
宫里的窃窃私语更多了。
问题就像地鼠一样冒出来,而奉仪根本跟不上它们的速度,打也打不准,索性拿布罩起来眼不见为净。宫里大事小事,都叫他不管不顾不问前因後果胡乱拿凤印硬压下去了。
这样秩序失衡的日子有人忍不了了。
那是个在家中备受宠爱的亲子——他的母亲可不是义母,是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