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们还干吗?”
微生柔不由自主地一激灵,她僵硬的脸皮抽动,勉强扯开一个笑容:“你说,咱们做什麽,人家知道吗?”
阆风苑依山傍水,清风徐来,微生柔恍惚间却看见了另一个深邃无底的山坳。
它从黑暗中升起,藤蔓捆住了她的手脚,那张苍白的脸离她很近,它没有起伏气息的身躯如冰一样冷而僵。
她被拉着跪到地上,仓皇擡头时看见一个披着大氅的身影,不怒自威,面容模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当家的!”有人急切地又拉了她一把。
微生柔恍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麽时候跪下了,而她面前站着的是天君。
商人嘴唇翕动,没说出话来。
“好端端的,这是怎麽了?可是病了?”昭训出声问。
小头目讨好一笑,替她回答:“之前跑了几趟西北,那地方太荒,落下病根了!这些年怎麽也不见好,叫昭训看笑话了!”
昭训说:“既然病了就好好养着,早些回去休息吧。”
圣人不咸不淡地瞥一眼,刺道:“倒是大方,派个病秧子过来伺候。”
昭训无奈一笑,又冲她们说:“都回去吧!”
两人走远了,小头目才将微生柔扶起,见她手心冰凉,整个人微微发抖,小头目说:“当家的,你要是真不好了,咱们就不干了,回去歇一歇……”
後者沉默良久,忽然说:“不能拖了。”
她惨白的脸忽然浮现出红润,眼中也有了光彩,可那光彩极诡异,仿佛强行点燃的烛火,烧得热烈却没有後继之力。微生柔喃喃自语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
小头目愣道:“当家的?”
血腥味再次逸散在口腔中,微生柔猛然转头,死死抓住她的胳膊:“她们是一样的!我不能再怕下去!咱们向夫人报信——”
信纸呈上策孚王的案牍,她面色阴沉,一掌拍下去,震得群臣齐齐跪下。
“代恒衍!竖子!”
老板在上头怒骂老仇家,群臣已经很习惯了。她们来得有早有晚,但不管何时来的,策孚与风岑都处于长期对立的阶段,自然知道策孚王的性子。
王上这麽骂风岑王也不是一两天了。
一年前,骁骑将军奉命戍边,击退了风岑北路军。敌军铩羽而归,朝野欢庆。今岁,北路军卷土重来,竟打得骁骑将军节节败退,战败的报告一封封飞进王城,策孚王为此大发雷霆。
她习惯性地骂完了风岑王,怒火就对准了骁骑将军。
将军还在前线吃沙子,没法跪在这挨骂,但她还有同党可以承接雷霆。
成定侯一手提拔了骁骑将军,此刻後辈战事失利,她就是第一个挨骂的。等王上骂完,成定侯唾面自干,先是诚惶诚恐心痛疾首地告罪,而後提议道:“……风岑主力军乃北路军,南路军不足为惧,不若遣威远北援……”
她话音未落,就有人跳出来反驳:“成定侯此言差矣,威远军常年镇守南路,贸然北援,恐有不妥!”
成定侯怒道:“李尚书统六部知治世,却不一定知兵!常守南路又如何,这世上岂有只能守一地的军队!”
策孚王冷眼瞧着,一言不发。
威远将军与骁骑将军同为成定侯党人,现下骁骑将军吃了败仗,她自然希望威远将军顶上。自家人消自家人惹的祸,总比让别人抢了风头来得好。
“言之,你来说说。”策孚王说。
台下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两人瞬间熄火了。李尚书轻哼一声,成定侯则难掩面色灰败。
荆纶荆言之,是李尚书的门生,与威远将军师古秋交恶。
户部侍郎手持笏板,恭敬道:“臣以为,成定侯所言极是。”
李尚书吃了一惊,面上却还稳得住。成定侯更是掩不住茫然,显然不理解她的用意。
策孚王挑眉道:“哦?爱卿何出此言?”
荆纶说:“王上容禀。一来威远将军武功非凡衆所周知。二来其与骁骑将军师出同门,麾下士卒相知,二人可其利断金。如此一来,风岑南北路军皆不足为惧。”
“三来,各路兵马中威远将军距北路军最近,驰援速度最快,可免夜长梦多。”荆纶看了一眼策孚王的表情,继续说,“王上,北路军再进,就离卓峰郡不远了。”
策孚王坐直了,她不由自主地握紧扶手。
“令师古秋即刻北上,卓峰郡兵共大妖护送天君返回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