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鸟声悲(13)
死魂疫暴发的第五天,沈列接到了陈远山的信。
她看完,眼珠子不由自主地上移,再看一遍。如是几回後,她把这封信扔了,笑道:“宗政敏真是没招了,居然冒充她要我放弃占城退兵。”
当天上午,靖远军同旭华军继续战斗,南路杀得尸山血海。望青人和宗政敏来来回回地争夺几座城池,士兵与平民的尸体大大咧咧地摆在路边,食肉植都吃不过来,欢天喜地地疯长。
下午,使徒就带着印鉴赶来了,她喊道:“退兵!”
沈列呆住了,然後,她绝望地丶抓狂地揪住自己的头发,发出微弱的吼声。
“——又要怎麽搞!”
使徒说明情况,平昌侯只得任劳任怨地组织起来。占城的望青人在满腹质疑中一直忙到月上枝头,沈列更是一整晚没睡好,她顶着一对黑眼圈干熬到天亮,第二天忙忙碌碌到午时,陈远山的信使又来了。
一看到她,沈列就警铃大作。
果不其然,张天华说:“别退!”
沈列:“……”
平昌候平静地看着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彻底疯狂的淡然。
“如果陈远山不能给我一个理由,我一定要祁雪青打她三十军棍。”她说。
张天华尴尬道:“一定,一定……”
她们一开始以为阵法囊括了全国,只能火急火燎地叫沈列停战。後来发现阵法只能囊括北方,那南路就能照常打了。
沙棠虽没找到作为阵土的人,却能确认如今请神阵依旧缺乏祭品。虽说一时半会北路死不出那麽多人,可它到底是宗政王室留下的不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它什麽时候突然就炸了,保险起见,沙棠还是继续在搜索。
张天华就被委托来送信了。
沈列顶着压力,在各路人员的唾骂中把战线又布置下去了。她变得很疲惫,还有股认命的无力。
张天华看着她,找了个话题:“找到娘娘了吗?”
这个话题不错,沈列就说:“还没,但我一定会找到。”
……陈远山说什麽也别想逃过这一顿打!
……
南路的各种布防拆了又装,第二天抵挡敌军时,效力就不太足。
所幸死魂疫已经解决,聚集在北路的使徒能腾出手去南路支援,倒没让战线退多少。
可这依旧要付出很多的代价,这代价是寻常的,并不出人意料的。
士兵倒下了,倒向四面八方,让人不禁想,她们临死前有念着,要让头颅朝向家乡吗?或许是没有的,因为那些南人士兵死得遍地都是,朝向也不统一向南。
但她们一定是想家的,可眼泪早在离家分别时流尽了,此时能淌出来的就只有血。
有多少颗心脏在彼方骤停一瞬,有多少思念等不到回音,多了几个人心甘情愿被疫鬼欺骗……所以问题的答案都在洪流似的血海中被淹没。
你该归来了,你该再唤我一次了,为何你如此寂静?
北方的战场杀声不断,南方的母亲正收割着稻谷,她望一望日头,收税的官吏要来了。
她踏进水田深处。
“扑通——”
血花溅起,在刀刃上凝出燕脂似的紫。
……
晚霞时刻,天光辉彩一片,白蝴蝶落到城主府中。
陈远山得了通报连忙赶来,询问大阵之事。
沙棠摇头道:“哪那麽容易,我回来找找卷宗,百年谋划牵扯甚广,总要露出一些马脚。”
陈远山有些失望,转而问道:“只有您一位大妖来了吗?”
她的神色有些焦急,问题问得也不寻常。
沙棠读懂了她的焦虑,无奈地说:“中旬时,天君就结束了与策孚王的战争,在苍栾与望青开战了。除我以外,其馀大妖都在苍栾,同岱王一道对战旭华军。除非你能说动我姐姐,否则裘罗这边是没有第二位大妖能帮忙了。”
陈远山一愣,她深吸一口气,沉重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