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昭宁郡王开口道:“请陛下,降罪罪臣,以正视听。”
她的声音沙哑至极,是演不出的虚弱,显然多日未进米水。无论如何,昭宁郡王已经做了一切她能做的姿态。
文臣心下一叹,轻轻跨出一步,俯身跪拜:“请陛下,降罪罪臣,以正视听。”
几息後,昭宁郡王拔高了音量,声嘶力竭道:“请陛下,降罪罪臣,以正视听!”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跪着的,站着的,全都明悟了。太阳依旧照着,光辉温暖,有人更添几分惬意,有人如坠冰窟。
谁也不会否认,若不是那枷板挡着,昭宁郡王怕是要把头磕进尘埃里了。她在声嘶力竭,几近逼迫地哀求,求她的陛下姐姐罚她,把王朝的信用立起来,不要寒了天下将士与民衆的心。
“臣自知罪孽深重,甘请赴死!”
“陛下!”
“陛下——!”
陛下终于开口了,她说:“郡王固辜恩宠,然其金枝玉叶,究属天潢。今负械跣足蓬首素服,千里归阙,其悔亦彰……”
许多心沉到了谷底,连带着她们的膝盖也落到地上。她们无声地跪下,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静默地将额头贴到地面。
昭宁郡王擡起头,苍白的面上脸颊充血,眼眶赤红,她狼狈极了,眼中盈着泪,满是哀求,微弱且缓慢地摇着头。
“陛下……”
“罚俸三年,削五百食邑。”陛下说。
不仇琉腾地站起,身形摇晃,面如金纸。她又恍惚惶恐地跪下,凄厉道:“昭宁今日不死,陛下何以取信天下!”
“惟愿陛下,赐死!”昭宁郡王声声泣血。
陛下无声,群臣亦默然。
不会再有声音了。
文臣直起腰,再次拜倒伏地:“陛下圣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两位君王停战了,大陆依旧风云变幻。
天君虽说丢了裘罗,但她打了娄察打策孚,已经全据大陆之南。
策孚王仓皇出逃,她能去的只有北方,而北方又只有三个选择,望青丶祝前丶鬼门关。
策孚王本人还在流亡,衆人就开始猜测她到底会去哪,赌局开了一盘又一盘,之前忽然发生了暴乱。
这就惊掉了一些人的下巴。
毕竟要论国家寿命,目前能干掉在场现存所有国家。
这是个教国,更准确地说,是巫女之国。
巫女们把握了军事力量,历代祝前王都得把九雩祠的巫女们供起来,而巫女也对得起这样的供奉,祝前国国土虽小,却胜在国情稳定,稳稳当当地延续至今。相比之下,从巫女中独立出去自立门户的祭司就略逊一筹,最多也是和当地国王分庭抗礼。
话说回来,祝前在大陆上一直没什麽存在感,毕竟只要不碍着巫女们研究,她们就是一群安静无害的技术宅。
但就在望青于裘罗改旗易帜的一个月後,祝前忽然出现了暴动。
暴动的原因是巫女们要联手废了祝前王,祝前王自然不肯,虽说她不像其他摄政王那样威风自在,可到底是个王位,祝前王如何也不愿意放手。
祝前王转头向秋朔借了兵,准备与九雩祠开战。
结果也不出所料,她打不过。
都不要九雩祠出手,一个偏向学术研究的巫女结社就把她按趴下了。
秋朔王如何心惊胆战不知道,祝前王室是就此覆灭了。巫女们转头望青国主发了信,认她作大巫,举国并入望青。
太糟了,那些压了祝前的人,到底算压着哪了?
赌鬼们可不在乎什麽大陆局势,只在乎压上去的铜板银钱,纷纷要庄家给一个说法,时不时骂一句巫女们不按套路出牌,又心虚地四处祈祷拜一拜,让这些坏脾气的祖宗别劈道雷下来。
赌徒闹得厉害,贵人们也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