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君华这个使者当得惊世骇俗,但仇琬的滤镜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
她敢开这个口,不仇琬也真的敢用。
安置在偏殿的黑剑立刻物归原主,委派她去原风岑境内平寇。
黎明时分,宴席结束了。考虑到大家熬了一个通宵,还高强度地消耗了体力脑力,不仇琬很宽容地大手一会,取消今天的早朝,让百官回去补觉。
而君华在钟令面容扭曲的劝诫中终于反应过来,这些“贼寇”用不着立刻去剿。她在旭华大将军本人面前感慨了一通不中听的话,溜溜达达地走进客馆,酣然入睡。
钟令站了一会儿,忍不住对不仇琬抱怨:“陛下,您就向青国主写封信吧!下次她还要岱王出使外国好歹得配个会说话的人吧,谁的命不是命?”
陛下说:“岱王率真可爱,实乃性情中人。”
钟令:“……”性情中人什麽的不清楚,反正她再和君华相处下去估计要中风了。
陛下又说:“此番平寇,你跟她一块去。”
钟令两眼一黑。
平心而论,和君华一起剿匪荡寇是一项轻松的工作。有她在,旭华军以极低的战损打掉好几个土匪窝点,毕竟全程就她在杀。
情况往往是这样的。
本地官员告诉她们哪里有贼寇窝点,君华就提着剑杀进去,她进去多久取决于寨子里多少人,然後提着一把血淋淋的人头出来,并盯着旭华军正确处理寨中财货物资。
要不是还有最後这一步,钟令自己都会觉得旭华军是来吃空饷的。
……虽说只干这点和吃空饷也没什麽区别。
君华哪里知道钟令在一边心情复杂,她的思路很单纯,她是来打工的。别的不说,不仇琬还给她发工资呢,看在工资的份上,她怎麽也得把事情办妥了。
更何况,比起打仗,她确实更喜欢剿匪,杀起来都不需要犹豫。看着当地居民庆幸感激的表情,她自己也会由衷觉得幸福。
她也知道,自己走了以後,这里终将诞生下一批土匪。因为她们的郡守依旧醉生梦死,梦里梦到一块地就圈走,喝醉了随手断个糊涂案,就能逼得好几个人上山不做人,然後等着下一个朝廷派人来。
或许是诏安,或许是清剿,而她们只能等着。
君华甩了甩黑剑,血珠飞溅。
她带出那些被关押的平民,交由旭华军与本地官员安排。
有个孩子始终缩在角落,不哭不闹,眼神空洞。
有人告诉她,匪盗逼她杀了自己亲人,已经疯了多时了。
君华一顿,有些懊悔自己下手太爽快了。她走上去,伸手摸摸小孩的脑袋:“别怕,我把那些人都杀了。”
那个孩子陡然擡起头,仿佛这句话唤回来她的神智,那双空洞的眼睛迸发出惊人的仇恨与快意。
君华原以为她就要哭了,下一刻,孩子死死抓住她的臂甲,那稚嫩的声音异常嘶哑:“你怎麽做到的?”
“你怎麽杀了它们的?”她咬牙切齿,脏兮兮的手臂骨瘦如柴,可那双眼睛亮得出奇,“我要怎样才能像你一样!我要杀了它们!”
“……你还有亲人吗?”
“没了。”她说,“土匪杀了一半,我杀了一半。”
“那你愿意跟我走吗?我是望青人,来自北边的王国,如果你愿意跟着我,我会照顾你,并告诉你怎麽杀了它们。”君华问,“叫什麽名字?”
小孩黑黢黢的眼睛看着她,嘶哑道:“我跟着你。我叫容英。”
君华就牵着这个孩子找到了钟令,问她:“我再替你们多干一个月,这个孩子我带走,成不成?”
钟令有些惊讶,她打量着这个孩子,实在看不出有什麽龙章凤姿。
但君华深得仇琬看重,一个普通小孩,没什麽值得称道的身世,来或去她自己就能做主,户籍上改一笔的事。
钟令说:“任期是否延长要看陛下的意思,至于这个孩子,你要就直接带走吧。”
于是,接下来时间里不管是去哪,君华都会带上她。
包括剿匪,尤其是剿匪。
君华特地留了几个重伤的土匪,然後给她一把刀,说道:“想要它们死,你就不能怕死,去,都杀了。”
钟令目睹了一切,她原本不想多嘴,可看着容英跌跌撞撞地把刀刃捅进那个重伤土匪身体里,她不由得有些踟蹰:“这是不是不太好?”
君华平静道:“没什麽不好,这是她选的。”
忽然,她笑着摇摇头,语气莫名有些怀念:“我护不了她一辈子,小枫当年也是这麽长起来的,她们有自己的路要走,我能做的就是在她们成长起来前保护她们。”
钟令:“……”
望青国主是这麽长大的?怪不得她那麽疯,不疯早死在这恐怖战士教育里了。
她们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容英回来了。她一边擦着血,一边闷闷不乐地说:“我力气太小了,个子也矮。”
君华揉揉她的脑袋:“多吃肉,过两年就长高长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