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偲颖以为罗赟天天呆在田素芬这儿,毕竟按田素芬的描述,她伤得着实有些严重,需要有人照顾,但她没想到,原来他们实行的是换班制度,罗赟罗娟老田三人实行的是做一休一的班制,昨天是罗赟,今天就该轮到另外俩了。
非常不巧的事,今天在的刚好是罗赟他妈罗女士。
何偲颖对罗娟存在一点难以言明的畏惧,或许是罗娟太过严肃,且衣服发丝都打理得一丝不茍,太像高中的教导主任。当年为了躲开教导主任的追捕,她藏身草丛,紧张得一身冷汗,生怕被抓住了得通报批评,时至今日还有阴影,连带着见到神似的罗娟也忍不住犯怵。
当看见开门的人是罗女士,何偲颖的背下意识挺直了。
“阿姨好。”她的声音清亮,字正腔圆。
罗娟有点意外;“欸,小何,好多年没见了。”
何偲颖尽可能保持得体的微笑:“请问罗赟在吗?”
“他今天没来。”
何偲颖正犹豫那还要不要进门,动静引起了房里人的注意,田素芬在里面纳闷怎麽好像听到了何偲颖的声音,爷爷走出房间看了一眼,回头冲田素芬说,确实是何偲颖。
何偲颖还是进来了,陪田素芬和罗赟爷爷聊了会儿,想着时间差不多了,再留就打扰人休息了,和奶奶爷爷打了声招呼,说下回有空再来看他们,便准备回去。
刚出房间,被罗娟喊住了。
“要走了吗?”罗娟拍了拍沙发,“坐着再聊会儿吧。”
何偲颖对长辈的那套热情在罗娟面前完全施展不出,而且大概率也不受用,她老实巴交地坐在了罗娟边上,从她手里接过一杯水,还是拿罗赟的马克杯装着,由此可见这儿真没别的杯子了。
“辛苦你跑一趟了,罗赟奶奶特别喜欢你,不止一次在我们面前提起你。”
何偲颖不好意思地笑笑。
“前阵子我去罗赟那儿,看到你搬出去了。”
“是,搬出去有一个多月了。”
“听说你有男朋友了,你们感情还好吗?”
何偲颖怔了下,迟疑道:“其实我刚分手。”
话音刚落,何偲颖听见罗娟喃喃了一句“怪不得”。
她面露不解,心里却有不好的预感。
罗娟问她:“你知道罗赟已经收到工作offer了吗?”
何偲颖说不知道。
“小何,你认识罗赟这麽久了,应该知道他是什麽性子,他在小事上一向随意,但大事上很有主见,一开始就定好休息三个月,他本来不该现在还呆在瓯城。说是因为奶奶受伤,但他奶奶有我和他爸照顾,他完全可以先安顿工作,可他偏偏一拖再拖,你知道是为什麽吗?”
何偲颖有些迟钝地理解这段话里的意思。
原来当初罗赟让她借住三个月,是因为他只打算在这儿呆这麽多时间。她早知道罗赟不会留在瓯城,却从没深思他打算何时离开。可他为什麽又不愿意离开了,罗娟又为什麽要问她这个问题,似乎都指向同一个答案。
罗赟说着“考虑考虑他吧”的那个表情,又浮现在何偲颖脑海里。
一旁的罗娟观察着何偲颖,心里有了较量。
尽管罗赟从没在她面前承认过,但罗娟不傻。
自己的小孩喜欢谁,不喜欢谁,她一看便知,更别提前阵子罗赟要死不活的样子,跟她年轻时失恋一个傻样,这几天精神总算好了点,但作为过来人,她并不认为是好兆头。
“你是不是也知道罗赟对你挺不一样?”
何偲颖缓缓地点了下头。
罗娟心如明镜,罗赟这是什麽话都同何偲颖讲了,这又令她恨铁不成钢起来,觉得向来聪明的孩子其实傻透了。
“小何,其实我挺喜欢你的,但罗赟毕竟是我儿子。”
“其实他很早就开始着手找工作了,但一直没落实,他的做事效率不该是这样的,我知道他因为某种原因在犹豫,直到上周他终于说找好工作了,这足以说明这次真的是他觉得非常合适,极其心仪的工作。他本来应该马上出发,可他现在冒着可能被换的风险,还要留在瓯城,我很替他着急。”
“他这个年纪正是拼的时候,我真心不希望他因为没有希望的事情浪费时间和机会。”
罗娟从始至终心平气和,并无责难责怪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但就在这麽一个长辈面前,能言善道的何偲颖忽然成了个哑巴。
她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很惭愧。
好似有亿万根针在往她心里扎,喉咙被湿布堵住似的,将所有要冲出口的话都挡了回去。何偲颖并不知道罗赟私下做了多少个大大小小的决定,不知道他为了她犹豫纠结辗转反侧了多少回,罗赟什麽都没告诉他。
他唯一告诉何偲颖的就是,他喜欢她。
见何偲颖不说话,罗娟疑心自己会不会把话说重了,她不由叹气:“其实我就是想说,如果你对罗赟没有其他心思,没打算跟他发展超越友谊关系,不必顾忌他感受,把他的希望掐死就好,他早点死心,也好早点走他自己的路,你也省得心烦是不是?”
“阿姨在这里先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