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聊到铃响,老江说自己下节得上课,让他们先去校里逛逛。
学校这些年来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的拆有的建,操场却还是原来的样子。
他们像从前一样绕着跑道走,很快就看到了钻过无数次的小树林。
虽然在大学里小树林仨字已经污名化,凡提到大家都笑得意味不明,但他们那时毕竟是高中,三年时间,在成年人眼里,这麽频繁钻小树林,指定在干些不可描述的勾当,可实际他们只是看电影罢了,有时候看的还是卡通片。
“你还记得吗,有一回我们差点被教导主任抓住。”
何偲颖当然记得,甚至不久前还回忆了一次。
那天的真实情况是,某个周末她又看了半截电影,没来得及看结局,返校後每天都在好奇後面的剧情,那阵子快要期中考,柯俊本来无情剥夺了何偲颖的娱乐权力,但挨不过何偲颖的软磨硬泡,终于同意晚自习後借她手机,让她把电影的结局看完。
结果刚看没一会儿,就听见一句“谁在那里玩手机”,听声音是教导主任,何偲颖吓得把柯俊的手机摔在了地上,柯俊十分镇定,一手捡手机熄屏,一手抄起何偲颖就往树丛里塞,然後自己也挤了进来,何偲颖被挤得发出声音,柯俊立刻捂着她的嘴,比了个噤声。
夏夜安静而闷热,他们紧贴着,不多时,何偲颖的汗就浸满了柯俊的手心,她越来越热,想让柯俊别捂着她了,她不会发出声音的,刚有点动作,教导主任的眼镜反光就依托月光射进了何偲颖的眼睛里,她一个激灵,又不敢动了。
柯俊凑到她耳边,用只有她听见的声音说,何偲颖,你的脸好烫啊,这是热的还是羞的啊。仗着天色能掩盖发红的脸色,何偲颖肆无忌惮地瞪着他,乌黑的眼睛在柯俊眼里比天上的月亮还亮,他无声地笑起来,又咬着她的耳朵说,热的就热的呗,何偲颖,你怎麽还恼羞成怒呢。
何偲颖,何偲颖,何偲颖……
那时候他总是爱叫她的名字,一个字不落下,珍惜到仿佛念少一个字都是亏了。
现在这个习惯似乎也没改变。
柯俊笑着说:“何偲颖,我记得那晚後,你白天遇见教导主任都犯怵。”
想起这个画面,何偲颖也不由笑起来:“因为太吓人了,我对教导主任这类型的人都産生了PTSD。你知道吗,罗赟他妈妈就和教导主任特神似,所以我特别怕他妈,她笑着跟我说话我都心虚。”
柯俊嘴角笑意浅了些:“我不知道。”
何偲颖笑容僵住了:“那你现在知道了。”
柔和的气氛在几句话间又消失不见,他们绕完了操场,往食堂去。
刚好赶上中午,找人借卡吃了中饭,赶上最热的时间,学生如退潮一般散去,没人愿意在食堂蹉跎午休时光,唯有他们两个未着校服的校外人士仍旧坐在食堂里。
以前他们也经常这样,坐在快餐店,说着只有彼此能理解的笑话,何偲颖笑得吵到别人,柯俊还要替她道歉。但现在到底不一样了,何偲颖笑点有所提升,不是听见柯俊嘴瓢都能笑喷的小孩了。何况柯俊现在也没给她讲笑话。
而且他们也已经不是即使无事可做,但光是看着对方就能满足的那种关系了,何偲颖一心想找点事儿干。如果有书就好了,她相信自己能极快沉浸在文字里,但手边没书,她只好玩手机。
何偲颖将之前拍的校园照片发到高中朋友的群里,希望激起点水花,然而大夥不像何偲颖,都是大忙人,没几人能第一时间看见消息,就算看见了也没工夫回复,何偲颖只好去刷朋友圈。
很快她便刷到了徐奔奔发的自拍。那天去校友会路上,何偲颖和他加了好友,他比她还爱发朋友圈,何偲颖只挑能凸显岁月静好的发,连文案都要思考半天,徐奔奔是放了个屁都要告诉大家有多臭。
不过这回何偲颖不知道他的屁臭不臭,倒知道罗赟已经离开瓯城了。
自拍的背景是机场,除了徐奔奔的娃娃脸外,边上露出了一个背着双肩包的侧影,显然是罗赟,他又不打理就出门了,後脑勺头发乱得像鸡笼。徐奔奔配的文字是:我是不会放弃劝咱们罗帅上节目的!
何偲颖给他点了个赞,但心道徐奔奔有生之年是做不到了,罗赟可不喜欢抛头露面。
从朋友圈退出来後,何偲颖的手有自主意识似的点进了任诚晖的朋友圈。
任诚晖的朋友圈是一条杠,加上微信的第一天,何偲颖看到的就是这条杠。她还以为自己刚加上就被拉黑了,直到後来她给任诚晖发了第一条讯息,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有人能一条动态都不发。
何偲颖盯着那片白出神,这时候,群里终于有人回消息了。
一个朋友说偲颖你回学校啦,然後感叹道回忆真美好啊。
何偲颖笑了笑,回了个“是啊”。
何偲颖专心地看着手机,没注意柯俊始终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很是温柔。
直到外面天色阴下来,她才後知後觉看向他。
“怎麽了?我脸上有东西吗?”何偲颖迟疑道。
柯俊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分外平静:“何偲颖,其实你没必要勉强自己,你应该知道,我能看出你是不是真心想复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