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向龙的声音非常平和,就好像买藏品分辨真品和赝品一样:“你说的不是真话,这麽重要的事,绑架观澜地産的总经理秘书怎麽会让一个边缘人来做。”
“我也只是听从命令,大概他们觉得我比较容易接近总秘。”
马浩连呼吸都很吃力,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
“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什麽吧。”向龙冷冷的说:“我最讨厌的就是撒谎。”
向龙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塑料袋,就是那种在便利店不论买多少钱东西店主都会随手给一个的免费的塑料袋。
他把塑料袋套在马浩的头上,因为身躯宽阔,向龙背对着李灼,从李灼的角度其实看不到马浩的脸,有一瞬间箱房里变得格外安静,很快,马浩开始挣扎,他的胸口被向龙踩住,手和脚都被牢牢困了起来,他疯狂扭动,像从水箱扑腾到地板上的雨。
李灼明显感觉到脚底下在猛烈震动。
直到那句躯体渐渐安静,李灼甚至以为马浩已经窒息死亡,向龙从他的头上把塑料袋取了下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李灼听到剧烈的呼吸声,好像马浩在用力把自己的肺撑破,接着他又大声的咳嗽,李灼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向龙把死亡的场面鲜血淋漓的甩到他面前。
好像甩出一只开膛剖肚的狗。
马浩的声音变得很小,但李灼也听得很清楚,他承认这件绑架案从头到脚都是他策划的,没有别的原因,他恨向龙。
他要借刀杀人,毁了向龙。
向龙依然背对着李灼,擡起手,掌心向里的打了一个手势。助手立刻领会,带着李灼走了出去。
外面阴着天,雨想要下下来似乎很艰难,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气味,李灼丢掉了脸上的口罩,助手请他上车,他没有回应,而是问他有没有带烟。
他从来没有抽过烟,只有一次实在谢景骁的指导下抽过雪茄。
和雪茄复杂的味道不一样,烟抽起来十分单调,前两次过肺都有些不适应,但是到了第三口就开始上瘾。
他没有办法很快消化眼前看到的东西,他需要一个便捷的情绪出口。
从那间黑屋子里出来的向龙脸上恢复了看起来实在而真挚的笑,李灼注意到他深色的裤脚上占着一块一块的污渍。
大概是血。
但他没有去求证,也没有过问他又对马浩做了些什麽。
他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仿佛自己对刚才看到的事经验老练。
向龙也完全不提刚才的事,请李灼上车说请他吃饭,路上给他买了两瓶温热的凉茶和几个口罩。
谢景骁昨天和李灼通完电话就一直在担心,秘书被绑架这件事实属意料之外,他让姚秘书把两场会议提前,十二点他已经到达机场。
两小时後飞机平稳落地海城,他乘车在沿海高速上经历了相同的暴雨,同样的一条路,却在雨停後没能幸运的看到彩虹。
他到了酒店大堂给李灼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对面的人才接,问什麽都是嗯。。嗯的回答,听起来声音十分虚弱。
李灼躺在被子里,觉得自己浑身发烫,他没有力气把手机拿起来,看到是谢景骁的电话,用一根手指按下接听键,打开功放。
谢景骁很直接,先问他在不在酒店房间,然後让他向前台确认自己是他的朋友。
前台确认无误後替谢景骁刷了电梯卡和房卡,在挂断电话的空隙里,李灼昏昏沉沉的意识到谢景骁到南城了,大概是因为绑架的事,现在前因後果都弄清楚了,他觉得他能很清晰的向谢景骁报告。
但是他又很担心。
他好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房间门打开只有很微弱的一条地线亮着光,李灼不是住的套间,穿过并不长的玄关就能看到床。
谢景骁脱了鞋子,脚踩在地毯上向床边走去,他没有说话,坐在床边把手伸向几乎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的李灼的额头上。
手心很烫。
冰凉的手心贴在自己额头上让李灼的不适稍稍缓解,他的头努力朝着谢景骁的手顶了顶,想要寻求更大的覆盖面积。
房间里的空调全部关着,他浑身是汗,他回来後没有力气洗澡,钻进被子之前把自己脱的得精光,只留了一条内裤和实在没有力气再褪去的吊袜带与中筒袜。
谢景骁又去摸他的脖子,确认他是不是在发烧,李灼却向求抚摸的小猫一样,用别扭的姿势追逐他的掌心。
“你在发烧。”谢景骁又重新把手移回李灼觉得最舒服的位置:“吃药了嘛。”
“嗯。”
他的声音很微弱也很短促,但回答得很迅速,谢景骁环顾四周,既没有看到打开的水瓶,也没有看到任何一种药的盒子。
但他没有戳破李灼的谎言:“如果一直高烧不退我们就要去医院。”
“唔。。”
其实只是发出的哼声在音调上有变化,但谢景骁就是能明白,李灼是在抗议。
他不肯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