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车库找到坐在车内休息的司机,他用手势让司机从车上下来,自己坐上驾驶位。
这是他的私人司机,有着极高的职业素养,没有露出任何不理解的表情,只是完美的执行。
抓稳方向盘已经用尽了他最大的努力,他在主干道以最低速行驶,公路上没有人知道这辆劳斯莱斯的司机在想什麽,全都避让着它行驶。
他回到家,用手机拨出刻在记忆深处的号码,声音沉着的男人在电话那头问他发什麽了什麽事,他尝试着想要说出哪怕一个单词,这样的努力都让他觉得如窒息一般的痛苦。
在自己没有任何响应的电话挂断後,张清秘书搭乘了最末班的航班赶到了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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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豆被小梅送到了宠物医院,她说怎麽喂它都不肯吃东西,好像下定决心要绝食一样,小梅没有办法,只好把它送到收治异宠的医院,让医生用很细小的注射器每天打营养液维持生命。
小小的芸豆站在异宠医院的笼子隔间里,它的病友有兔子,荷兰猪,蜥蜴,医生告诉李灼从检查的结果来看身上没有任何病变的现象,根据现在已知的情况看,大概是高敏类动物群体常见的分离焦虑。
它们离开熟悉的主人後常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狂躁,抑郁,绝食,自毁倾向。
很遗憾,在野生种群里动物不会出现这样的表现。
这是人类社会强行改造物种生活习惯带来的不可避免的恶果。
从医院出来後,他请小梅再照顾豆苗几天,不过不会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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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庙里的生活很有规律。
十一月,气温越来越低,走在户外已经要穿很厚的大衣。
附近市场的摊主谢景骁很多都和他们混了个脸熟,早上市场门口会有一些卖蔬菜水果的散摊,谢景骁总会去光顾,不是一定要买点什麽,只是他觉得自己不能总是囿于小小一间禅房里。
每周他会去医生那里两次,车从城市的这一头开到那一头,医生给他做了卡片,帮助他恢复语言的能力,但是进度很慢,医生鼓励他不用担心,其实我们现在在做的事其实是在看不见边界的沙子地里寻找你丢掉的贝壳。
语言没有消失,语言被你藏起来了,但是你不愿意去想起来自己把它藏到哪里了。
等到你不再害怕了,这颗贝壳就会从沙地里显露出来,和失去它时一样,都是突如其来的。
“可到底在你身上发生了什麽呢?”
他也没有办法回答医生的问题。
他很早出发,要在医生那里呆四到五个小时,回到佛堂已经是下午。
司机把车停在佛堂门口,他往禅房的方向走去,开门的时候他有直觉自己的屋子里有人,他以为是谢安儿带着他的小鸟和漫画书又来玩了。
他对门进去,猜对了一半,除了谢安儿和会落在他肩膀上的小鹦鹉之外,李灼赫然坐在他的书桌前。
直到谢安儿从禅房离开,他一直坐在一旁不安份的手才终于握住李灼的手。
他什麽也说不出来,只能一直用明亮的眼睛看着他,明明刚才还在笑的脸,谢安儿关上门後,嘴角迅速弯了下来,摆出不客气的生气的模样:“这已经是你第三次消失了,作为一个男人,而且还是在海城有过一席之位的男人,这样做真的很不。。”
啰啰嗦嗦的话还没说完,他就被谢景骁抱在怀里几乎要喘不过气。
熟悉的香水味没有了,鼻子里闻到的都是谢景骁胸口很清淡的洗衣液的味道,谢景骁的身上很热,像一团火焰,他被火焰包裹在怀里,他就要被火焰融化了。
如果他不努力去推开,谢景骁恐怕会这样一直抱下去,只是就算他推开了,谢景骁也还是会很快就抱上来,直到他说佛门净地,这样搂搂抱抱是不是不好,谢景骁才收敛一点。
不过也只是收敛了一点。
他把李灼从椅子上抱了起来,让他面对面坐在自己的腿上。
李灼挣扎很久,掰开他抱着自己腰的手,站在地上,非常严肃表达自己还在生气的心情:“我可没有原谅你,你这个大骗子!一直在骗我,僞装成网友的样子和我调情的时候心里肯定在笑话我。”
不管谢景骁当时到底怎麽想的,也不管谢景骁是不是会继续受伤,他把谢景骁的罪证一条条罗列出来後,轻描淡写的道歉:“不过我也骗了你,对不起。”
好像自己这边只是一件根本无伤大雅,不值一提的小事,谁要是斤斤计较就显得心眼狭小。
谢景骁把被他从身上掰下来的手又环到他的要上,用自己的脸贴着他的胸口,他听到李灼一颗火热的心此刻和他的心一样,砰砰跳得厉害。
在禅房睡了一夜,两人很守规矩的分开,谢景骁让李灼睡床,自己则在床边的地上铺一床小被子。
第二天要赶很早的飞机,来不及和净慈告别,谢景骁把房间打扫干净,李灼翻遍了整个早市也没有看到花,就在桌子上摆了几只黄澄澄的柿子。
来接机的是谢景骁的司机,飞机落地海城,熟悉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这里不会下雪,但是有海,你想念这里吗?”
他先陪谢景骁回家,然後去公司,昨天积攒的工作加上今天的内容一直忙到十一点,等到他回到家,才把门打开,谢景骁就从里面扑了出来。
他如果稍微有一点没有站稳,一定会摔倒。
他推了很久才把谢景骁从自己身上推开,谢景骁又从後面抱上来,怎麽也甩不了,这让他走得很吃力。
他拍了拍谢景骁的手臂:“我饿了,一整天只吃了一个三明治,你弄点东西给我吃。”
谢景骁没有提前准备,只能用冰箱里有限的食材做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