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料到,俞珵长得很像他妈妈,看来儿子都像母,陈家全你怎麽不像三姨?”
“基因问题。”陈家全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过奇怪,亲妈来了他怎麽不去学校?我刚在杂货店看见他,一个人傻站着也不知道要干啥。”
“等拳宝回去开店买东西?”
“看着不像。”
离玦默默听着,没有加入讨论。
只是想了想,还是给他发去消息,「吃午饭了没?我们在麻辣烫店,要给你打包吗?」
对面依旧没有回复。
看着连续两条孤零零的绿色对话框,离玦点开朋友圈,第一条是梅亭刚发出的内容。
精致的环境与餐食,角落处显出俞珵半边身,动态标注的地点,正是与垌街一河之隔高高耸立的摩登建筑群。
猝不及防地,脑海飞快闪过一道被打回现实的白光。
是比‘你的头发,不好’,更深切更刻骨的刺激。
她急忙返回俞珵的对话框点撤回,但时间已过,弹出的选项里没有这两个字。
指尖不受控发颤,离玦也无法解释自己突然涌起的情绪,好像从骨子根处发起一场姗姗来迟的底壳运动,毁灭性的灾难来得毫无缓冲,一刹覆灭。
山崩地裂全身失重,有什麽东西惨遭刀绞,生杀夺舍後,徒留下一望无际的贫瘠荒漠。
离玦心底剜空凉得寒碜。
宛如逃避般,她删除了与俞珵的对话框,所有聊天记录统统消失。
列表里没有了‘租客二号’的头像与信息。
当晚张筝儿留宿在离家,离燕没有回家,不知道是关着还是又去赌了,离玦不打算管,她给离淑芬打去电话已仁至义尽,其馀的与她无关。
整个下午张筝儿顾虑陈家全在,并无表现出半分异常,直至夜深,疲惫与苦闷铺天盖地,窝在床上一言不发。
离玦默默在旁陪伴,不知过了多久,才察觉张筝儿睡着了。
枕套是湿的。
夏夜本静,偏偏蝉扰人,离玦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整天下来思绪乱糟糟,像理不清的乱麻线头。
难以入眠,她起床去到厅倒水喝,还未开灯,悚然发现楼顶灯亮了。
微弱灯光照到阳台上,离玦顷刻警铃大作,顶楼常年不上锁,这会儿夜深人静,一楼的户门也关了,是谁在顶楼?
抄起晾衣的不锈钢衣叉,她蹑手蹑脚爬上楼梯。
楼道灯明晃晃亮着,看来小偷的可能性不大,难道是小梅姐?可小梅姐从不上顶楼……
果然是俞珵。
心有馀悸,大晚上不睡觉的中二少年背对她而站,夜寂寥空旷,蝉鸣慢慢降弱分贝,仅剩断断续续的回声。
灯下影细长,高大笔直延长成一条黑线,停于离玦脚边,她轻敲楼道的不锈钢门,俞珵闻声回头。
风撩起他的发,转身回望的一瞬,格式仿佛重置,初始化至初次见面那一夜。
巧合的是,他身上穿的黑色T恤,竟也是四朵花的图案。
这人是有多喜欢这个奇奇怪怪的印花。
“那一排铁栏杆都生锈了,你别靠那麽近。”
不知俞珵是否听进去,就这麽定定看着她。半晌,视线往後收了一寸,垂帘敛住眸色,“你也睡不着?”
今夜雾重,遮住了月,天色较往时暗了几分,映着他寂黯的脸,晾衣叉被她握出阵阵温热,她‘嗯’了声,发出几可不闻的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