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夕抬头去看宋承云。
哥哥的眼神如同平常,如同平静未曾有过波澜的湖面,仿佛只是闲谈而已。
怀夕很困惑,这是什么问题?
虽说他们兄妹感情好,但在哥哥面前谈论这些小女儿的心思,小姑娘还是有些不自在,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怀夕微微出神,握着宋承云的手力道渐渐松了些。
她乌发垂肩,宋承云盯着她头上圆圆的小发旋,搭在桌案上的另一只手
微微蜷了蜷。
定过亲的裴劭是决计不行的。
宋承云的脸色更冷峻了几分。
怀夕朱唇微启,正想说什么,宋承云的目光也扫了过来。
怀夕敏锐地察觉到那目光里的异样。
哥哥怎么突然好像有些不太高兴了。
忽然提起裴劭,怀夕有些摸不着头脑,更没注意到哥哥提问里还带了个“还”字,她摇了摇头,说:“不喜欢啊。”
不喜欢么?宋承云心底冒出一丝丝欣喜,只是很快又被苦涩淹过。
那为什么还要珍藏着那枚纹佩呢?
妹妹昏睡那时,他曾在妹妹的枕下,看到过那枚熟悉的纹佩
指尖的温度一点点攀升,怀夕慢慢收回握着宋承云的手。
“哥哥,到底发生何事?”
宋承云的声音轻得如同蒙上一层薄纱,“你记得吗?你刚来宋家不久,有段时日,常常要我陪你玩一个游戏。”
“嗯?”怀夕有些惊讶哥哥忽然提起从前。
她被娘亲带走的时候已经好几岁了,但她的记忆很好,所以从前的记忆十有七八都记得。
那时宋清初姐妹她们玩过家家,学着街上那对卖馄饨的老夫妻,一人做馄饨,一人卖馄饨。
她们不肯带着她玩,怀夕有些难过。
那时娘亲刚带着她搬出主宅,搬离曾经与父亲居住的地方,怀夕隐约能感受到娘亲有些伤心,所以不敢缠着娘亲让她陪她玩。
实在无聊,她偷溜进去哥哥书房,掂着脚抢过他手里的书,“气势汹汹”地威胁他:“若是你不做我的相公,我就把这本书丢掉!”
那时宋承云待这个捡来的妹妹很是冷淡生疏,可不知怎地,怀夕偏偏不怕他。
果不其然,宋承云并不理她,只是皱了皱眉,将书从她手里抽了回来。
小怀夕原本就气势不足,被宋承云一瞪,立马偃旗息鼓。
她没有其他动作,可怜兮兮地站在他旁边看着,就是不肯离开。
最后,宋承云忍无可忍,招手叫她过来,问道:“谁叫你说这种话的?”
小怀夕不懂,以为宋承云愿意陪她玩,立马就去牵他的手:“二婶婶那边的嬷嬷说了,我将来是要给哥哥当媳妇的。”
怀夕之前在主宅里住,偶然听到浣衣的几个嬷嬷闲聊说,她是娘亲捡来给哥哥做媳妇的。
宋承云听完冷下脸。
怀夕还是继续童言童语道:“哥哥,我是你娘子,我来做馄饨,你来卖馄饨。”她小心翼翼地去牵他的手,怕他甩开,握得很紧。
最后,还是宋承云无奈妥协,任由她拉出去,坐在院子里看她拿树叶做馄饨,还要他卖给松毫
怀夕显然也想起来了,那个时候她只要玩那个游戏,就称哥哥为相公
宋承云知道怀夕想起来了,在怀夕抬眼看他时,他立刻错开视线。
宋承云并不打算瞒怀夕,把前因后果同她讲清楚,至于朝堂上那些弯弯绕绕,他并没有多说,只是解释道:“简而言之,若我们还是以兄妹相称,那些人就有了攻击我的说辞,恐怕还会牵连太子。”
知道是太子协助哥哥救出自己,怀夕自然不愿意因为自己而连累太子,当然,更不愿意哥哥被中伤。
“那自然不行。”她急道:“所以,哥哥的意思是,我不能再做你的妹妹。”
“不仅如此,我们还要成亲?”
好似遇到了很大的难题,怀夕重重叹了一口气,而后似乎有些烦躁,用力搓了搓一旁的眉毛。
“只有这个办法吗?”
怀夕的确有些烦心,眼珠子四处提溜着,因此没注意宋承云一瞬的凄然之色。
宋承云胸口仿佛压着一块浸透水的棉絮,怀夕每说一句,心头就越沉甸一分,那些难以启齿的愧意凝成细小的砂砾,在胸腔间来回摩擦。
嫁给别人当然也是一种方法。
太子和老师原来的想法便是这样。
是他做不到。
既不愿怀夕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他自己,也无法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