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如意一愣,尚没有反应过来,父皇为何不宣布进献寿礼而是开后殿,就见在丞相的带领下齐齐起身,井然有序地往后殿行去。
坐在皇后身边的胖娃娃也愣了。
萧师傅怎么知道他准备的礼物在后殿?还有御史大夫周昌,总觉得御史大夫像是知情人……
疑惑咕嘟咕嘟冒着泡,刘越没有想通,索性就不想了。
礼物即将揭晓,送礼人怎么可以不在,他乖乖牵着吕雉的手,迈着小胖腿,往堆里挤去。见皇后和小殿下来了,他们默契让出一条道,只听吱呀一声响,殿门徐徐打开——
永寿殿忽然变得寂静。
门后摆着很多,不,数不清的泥瓦罐。
粗略数去有上千只,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永寿殿的大,成就了泥瓦罐的伟业。它们大小相似,颜色相同,连相隔的间距都差不多,垒得整整齐齐,一眼望不到尽头。
它们摆的是如此齐整,如此宏伟,目光所至全都是罐,带给了无尽的震撼!
刘邦:“…………”
他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在做梦,梦醒了就能看见干干净净的后殿,而不是一水的土棕色。
皇帝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忘记这个生辰。
许久不在长安的齐王刘肥傻眼了,刘恒嘴巴张成一个‘o’型。饶是萧何见多识广,也愣了好一会儿,张良沉默片刻,深觉自己来值了。
唯有吕雉不觉得惊讶,心道越儿为了寿礼劳累,回去得让少府杀一头牛。
见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成功震撼到了便宜爹,刘越心满意足。胖手指了指泥瓦罐,奶乎乎的声音飘荡在空中:“越儿统共献上两千五泥瓦罐,为祝贺父皇寿辰,父皇喜欢吗?”
这里面可是凝聚了韩师傅和彭师傅的汗水,还有许多宫人的努力。
“……”刘邦沉浸在泥瓦罐的壮伟中,久久没有开口。
陈平迅速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殿下的孝心,是臣见过最趣味,最真挚的孝心。”
周昌从震撼中醒神,忽而有些惊喜。
这并不是什么奢靡之风,而是朴素的泥瓦罐堆叠而成的宏景,实在是戳到了他的心意。朝中最为正直,最铁面无私的御史大夫罕见地附和:“殿下的孝心,亦是臣见过最趣味,最真挚的孝心!”
此话一出,好似按动了连环机关,先是绛侯周勃,再是汝阴侯夏侯婴,再再是北平侯张苍……半数跟随皇帝打天下的功臣,都重复了这句话。
忽然成为永寿殿的中心,刘越有亿点点不好意思。
不过陈师傅这回的睁眼说瞎话,嗯,可以抵消上回夸他像便宜爹的账了。
胖娃娃又催促着问了一遍:“父皇喜欢吗?”
刘邦感受到了小儿子的“孝心”。
他挤出一个称帝以来最违心的笑容,血压不住地升高:“喜欢。”
活到现在还没有被臭小子气死,已是老刘家祖宗的庇佑。
问题来了,两千五泥瓦罐要怎么搬?
他的床榻,可是要穿过后殿才能睡呀……
陛下生辰时的盛况,被长安津津乐道了许多天。
尤其和太子一母同胞的小殿下,有正直的御史大夫的认证,小殿下的孝心传遍了大江南北,陛下都舍不得搬掉小殿下送的生辰礼呢!
事实不是刘邦不想搬,而是搬不完。
等召见完诸侯王,两千五泥瓦罐终于清点完毕充入库房,刘邦也终于得了空,气势汹汹地去寻小儿子。
每每想起刘越那句“气势最宏大,数量最繁多”,皇帝便呵呵一笑,陈年旧伤都给气没了,然而走到一半,有近侍匆匆汇报,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太子新请的大儒来自鲁地?”他沉声问。
见近侍小心点头,刘邦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
鲁地,鲁地……
他不屑一顾,往其帽子撒尿的儒生,来自鲁地。他夺得天下,亦是鲁地士大夫不肯投降,为项羽披麻戴孝,放生哀哭,痛骂他这个帝王。
而等他兵临城下,要以武力镇压,投降最快的还是他们!
那就是一群没气节读傻书的竖子,盈儿难道不知道他厌恶鲁儒吗?!
简直是不孝。
他转身回到永寿殿:“传太子太傅叔孙通,朕要好好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教导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