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将军说殿下。”许卫正好想起来,“将军睡醒时总是先叫一声殿下,那天在营帐里就是,后来路上那两次也是,像是在找殿下呢。”
赵屿心里一颤,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轻声应,“先生,我在这呢。”
沈辞转过头望着他,还没有太清醒,看见他一身铠甲,身上还带伤,忍不住皱眉,迷糊的问一句,“怎么弄得?”
不等赵屿回话,沈辞就自己明白了过来,他想起这倒霉孩子死不悔改,顿时又生气了,扭过头不肯理他。
“先生……你刚刚晕倒了,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赵屿轻轻扶住他肩膀,探过身子关切的询问。
沈辞抬手拨开他的爪子,冷声道,“别碰我。”
赵屿不敢再气他,连忙缩回手,可脑袋还是凑过去追着问,“好好,不碰你,你哪里不好,声音听着这么虚弱……”
沈辞侧过身子背对他,心想着我被你气的哪里都不好了,你还有脸问。
“不用殿下操心。”大将军声音冰冰凉凉的,可因为病中太低弱,听着格外像是赌气撒娇,透着莫名的委屈,让赵屿心里又酸又痒。
“先生……”赵屿跪在草堆临时铺盖起来的床榻边上,毫无办法的喃喃唤他。
“你离我远点。”沈辞闭上眼睛,不愿意搭理他。
赵屿没辙了,往后跪了一点点,就那么默默望着大将军单薄的背影,想着真生气了啊,怎么哄呀。
望着望着,赵屿忽然觉得沈辞在发抖。
他愣了一下,立刻想起了上次在平江城,他死里逃生回来的那个晚上,大将军流了一整夜的泪,后面还犯了心疾,咳了小半宿的血。
这要是再来一次……赵屿脑子一木,心疼的要碎了,控制不住的扑过去搂住大将军单薄的背,声音慌乱,“先生,先生,我好好的呢,你,你别哭啊……你别哭,我好好的,怎么也没怎么样,你千万别哭,别哭……”
沈辞这会儿浑身发冷,身上难受的厉害,很累但睡不着,很饿但吃不下东西,正是皱眉忍的难过,就被他一把搂住,听他胡说八道。
“什么玩意儿,你瞎说什么,谁哭了?”沈辞皱眉侧头瞧他,“你发什么疯。手给我松开。”
赵屿不信,凑上来仔仔细细的看他,还伸手摸他的脸,确定没有泪痕才松了口气,随后就被大将军一巴掌胡在脸上推开。
“赵屿,你什么毛病!”
沈辞这个气啊。心想着我跟你生气呢你看不出来吗,说了别碰我,你可倒好,扑上来对我又摸又抱的,还说我哭了,你还没死呢我哭什么啊!
赵屿这会儿才冷静下来,连忙规规矩矩的跪好了,试探着轻声唤,“先生……对不住啊先生,我,我看你在发抖,以为你又哭了……这荒山野岭的,也没有个大夫。你要是再哭到咳血,我,我可怎么办啊……”
赵屿说着就心慌,眼睛红了,声音也哽咽了。
沈辞瞥他一眼,心想好啊我家这只兔子精还学会倒打一耙了。
城下骨-111
“哥哥想我当什么,我就当什么。”
赵屿笑起来,心想着,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呢。
他又叹一声,“那,你做个先生好不好?”
“好。”小沈辞拉住大哥哥的衣袖,像是在哄这位莫名其妙就唉声叹气不高兴的喜怒无常的哥哥一般,认真道,“我长大了就作先生,专门做你的先生,你别不高兴了,好不好呀。”
我的先生……
赵屿心里一阵酸软。是啊,你长大了终究没有做成先生,但只做了我一个人的先生……
先生。
我的先生……
后来,赵屿也没能真的将沈辞抱走。后半夜沈辞发起了热,小家伙流落荒野好几天,担惊受怕挨饿受冻的,这会儿病了也是正常。赵屿将沈辞连夜送回城中医治,碰到了四下寻找小公子的沈家。
沈将军把昏睡的小家伙从赵屿怀里抱走的时候,赵屿简直心如刀割。
“哥哥……”小沈辞昏沉中还念着赵屿,不安的喃喃念叨,“我当你先生,你别不高兴……”
“多谢这位义士救命之恩,不知您高姓大名,沈某定要重谢!”沈将军抱着独子,满心感激。
“将军不必客气。”赵屿望着沈辞,伸手轻轻的摸了摸他烧的通红的脸颊,满心眷念,恨不得抢了人就跑。
“我与他有缘,日后定要再见的。”
沈将军看这人奇奇怪怪,看自家孩子的眼神活像个人贩子,不由自主的抱着儿子后退了一步。
赵屿叹口气,沉声道,“将军若真要谢我,便听我一言,不要让贵公子习武,不要让他上战场。”
将军一愣。
“我言尽于此。”赵屿最后再看了昏睡的小沈辞一眼,哽咽着道,“希望我们,再也不见了。”
再也不要见了。
不要这样生生死死,你就去做个金尊玉贵的小公子,不要把那么重的江山背在身上。
也让我就葬送在北川城下,不要再替我受苦了。
边境线外,北川军又遭遇了一小撮鬼祟的邻国部队,勉强打了个平手。夜幕降临,北川军撤退到了一处林间休整。
大将军从马上下来,摸索着扶住一处树干,他精疲力竭,累的一步都走不动,扶着树干慢慢的跪坐在地上,轻喘了几声。
威风凛凛的雪狼小跑过来,趴在了大将军身边,拿头蹭噌将军的肩膀。
沈辞会意,轻笑一声,勉强换了个姿势,侧身伏在雪狼身上,雪狼柔软的毛发成了他的靠枕,它体贴的将毛茸茸的尾巴甩过来,盖在了将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