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九凌过于沉溺这事,没注意,头顶那道发紧,逐渐暗红的视线,震惊和茫然?在赵庸面上闪过,喉头滚动,生生咽下胸腔的激荡。
“没关系,等我死了?,我会让他们将你一起杀了。”
兜兜转转,又转回来了?,桓九凌堪称无语:“公公天天就想着杀人,你内心?怎麽就这麽阴暗呢?”
赵庸不屑一哼,不知是病痛影响,或是桓九凌的眼光过于亮,胸腔那颗懒得辩解的心活络。
他讥嘲道:“若你生在宫中,亦会如我这般。”
脑袋擡起,瘦削凌厉的轮廓延伸,寒剑出鞘般,锋芒毕露,映着桓九凌干净纯透的面容。
“在那地?方,你不杀他们,自?会有?人杀你。你以为像你这样的人,靠动动嘴皮子就能活下去吗?太蠢了?。
“什麽朋友丶亲人转眼都会成为持刀相?对的敌人,在你濒死的时候,他们只?会怨恨自?己下手太慢,不够狠绝,不够快。”
赵庸眼底爬过血丝,不知想到了?什麽,胸腔起起伏伏:“在疫区见几个死人又怎麽了??很值得别人同情吗?深宫埋骨无数,阴魂纠集,夜里幽怨啼哭。谁的手上不染血,可那又如何,他敢来,我就再杀他一次。”
桓九凌抖瑟,被他表现出的疯态给惊到了?。赵庸侧转眸光,视线吓人,宛若眼底锁着千万枉死幽魂,冲桓九凌尖啸而来。
耳畔仿佛有?刺耳的尖锐嘶嚎声作响,如钢锥一般刺穿耳膜,疼痛,钻心?。桓九凌难堪承受,本欲阖眼忍耐,却被他的话打断。
赵庸一字一句,慢道:“你怕我吗?”
桓九凌呆呆张唇,在吓人的静默中轻道:“这病看来挺伤脑袋的,公公有?点子疯了?。”
“呵。”嗤一下。
接着一声声低笑涌出喉头,压制不住了?般,赵庸笑得眼角泛泪,又咳嗽不止。
边咳边笑:“九郎,从前的事我都不管了?。不论你是真是假,哄骗了?我多?少事,我都不在意了?。你实在太合我胃口了?,若我能活下来,我会纵着你,溺着你的意。只?有?一点,你记着,不要试图离开我。”
他停下来,眼底笑意未散,血丝密布,零星碎光遍及眼角。明明面是暖的,底色却是凉薄的。
“不然?,碧落黄泉,我都会杀了?你。”
桓九凌倒抽口气,感觉後?背凉凉的,被鬼给缠上了?的即视感。
当?然?他并不把赵庸的话当?回事,人在生病的时候,总会脑子抽抽,说些没头没脑的胡话。
桓九凌自?己生病的时候就这样,那时候吵着嚷着觉得自?己悲情之极,没有?人关心?,是个缺失爱的孩子。当?然?事实完全相?反,病痛放大了?一部分不好的情绪,会让人发散怪异的思绪。
所?以他自?然?而然?觉得赵庸是被生病冲昏了?脑袋。
转日,赵庸病情再度恶化,猛吐出一大口血後?,彻底陷入昏迷。
这在无形中验证了?桓九凌的猜想。
同样一个棘手的问题伴此?而来。
他需要加快步伐,找到方法,救下赵庸。
驱车到附不疑所?住的小屋外?,因为他与别的医师合不来,为避免冲突,程虎给他单劈了?一间屋子。
不大不小的屋子,就能住个人。
眼下门前围满了?人,把小屋的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今天就是第七日了?,那药方写出来没有?啊?”
“我看他就是吹牛皮,这七日我一直盯着他,根本是什麽也不做,哪里来的药方!”
“拿不出来,就给他赶出山阴!”
今日是第七日,医师们早早到来,为的就是第一时间能够获悉情况。
程虎也在,看到桓九凌的马车,到旁边,递了?手臂让他搭着蹦下来。
“什麽情况?”
桓九凌见这阵势,颇为骇然?,怎麽大家都一副要打要杀的凶恶模样。
“附不疑闭门不出。”程虎言简意赅。
“不该啊,”桓九凌回忆之前几日的情况,都很正常的,“难不成他恐人了??”
猜测着,脚步向前,想从衆人的身边挤过去。
医师们个个等着看附不疑的笑话,本不想给桓九凌让道。谁知看到他身後?跟着三人,打头的是程虎,站两边的是一对双胞胎,三个人哪个看着都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