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路口红绿灯闪烁,南栀蹲在街角,听到宋曼芸对庄骏琛说:“没什麽,推销电话。”
宋曼芸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麽一样,猛地回过头。
南栀看到宋曼芸向自己方向看过来,捂着嘴往巷子里缩,借着绿化带遮挡住她小小的身子。
庄骏琛叫了宋曼芸一声,宋曼芸摇了摇头,可能是刚刚眼花了吧,转过身擡起脚走了。
看到他们走远了,南栀才重新站起身从巷子里走出来。
她可以埋怨宋曼芸忙工作疏忽自己,可以怨她为什麽要把自己一个人丢在二叔家。
但是。。她又有什麽理由阻止妈妈追求自己的幸福呢。
南栀这次来带了两百多块钱,扣掉来回车费还剩下八十多,她本来想请宋曼芸在绥南吃顿饭,顺便跟她说自己在二叔家过得很好,自己现在还能挣到钱,让她不用担心自己。
最後计划中的饭没吃上,南栀匆匆买了回程的火车票。
在车开到一半的时候,南栀收到宋曼芸发来的短信,简单的三个字:“怎麽了?”
南栀安慰自己宋曼芸现在肯定是因为不方便打电话,而不是不想给她打。
南栀眼泪啪嗒滴在手机屏幕上,回复宋曼芸:“没什麽,就是想你了。”
然後她就把手机倒扣在了桌子上,不再去看。
火车轰隆隆地开向下一个目的地,窗外的风景飞速驶过。
这几年的时光对她来说就像是做梦一样,先是南怀松的突然离世,再是她跟她妈妈被千夫所指,最後是宋曼芸改嫁离开东昌。
她身边已经不会再有大人告诉她人生的下一个阶段应该怎麽做了,可是她现在也才刚十六岁。
南栀迟来的生长痛在这天轰轰烈烈地袭来。
车上有孩子吵闹声,夫妻吵架声,还有男男女女大声说话闲聊的声音,每个人都忙忙碌碌过着自己的生活,没人注意到车窗旁一个小女孩趴在桌子上泣不成声。
南栀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坐了太久的火车她有点屁。股痛,回到二叔家敲了半天门,依然没人出来。
二叔跟二叔母在夜市卖烧烤,这个点还没有收摊,那就是南运浩出去了,没给她留钥匙,她被关在外面了。
南栀抿了抿唇,带着点茫然,现在恐怕只能等二叔他们收摊回家了。
南栀坐在海滨公园的秋千上,脚来回晃着,百无聊赖地踢着下面的沙子。
沈亦行跟一群男生,骑着自行车经过这里,空中飘来海水的咸腥味,他们车筐里放着水桶,里面有很多小螃蟹在爬,东昌是沿海城市,他们应该是周末约着一起去赶海了。
十七岁的少年蹬着脚踏车,头发衣角都迎着风飘扬,张扬又耀眼。
南栀在沈亦行带她去行政楼查监控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的人缘很好,跟老师同学,跟所有人都相处地很好。
可能因为他是个很好的人,所以他身边也都是很好的人。
南栀坐的这个秋千上方并没有路灯,她不知道沈亦行是怎麽看到自己的,只见他突然刹车,跟後面的朋友说了什麽,然後把自行车停在公园门口,朝南栀走了过来。
他弯下腰,眼睛看着南栀问:“你怎麽这麽晚了还不回家。”
南栀并不想告诉他,自己其实是被关在外面了,她擡头,天空正好飘过一大团云彩把月亮遮住,她于是说:“我在等月亮出来。”
她向天上指了指:“月亮还没出来,所以……我还不能回家。”
沈亦行并没有顺着南栀的手指看天上挂着的月亮,他看到了女孩虽然强撑着但是依然下弯的嘴角跟通红的眼眶。
但他什麽都没说,只是在旁边坐下,然後说:“没关系,我陪你一起等。”
天色越来越晚,风吹到身上已经带着几分凉意,南栀问他:“你不回家,家里人不会出来找你吗?”
沈亦行转过头看着她没说话,表情惊讶,南栀擡手一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麽时候流了满脸的泪水。
“我今天运气很好,连续翻了好几块礁石下面都藏着螃蟹,我後面又用这只手去抽奖,结果抽出个一等奖。”沈亦行说着,冲南栀伸出手,“要不要沾沾喜气。”
牵了运气就真的会变好吗?南栀从来都不相信这种事情,但她还是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她在外面吹了这麽久的冷风,手冰得很,但是沈亦行不一样,他好像不管什麽时候身上都是热乎的,他的手掌很温暖,带着海边特有的潮湿。
南栀像是意识到自己的手太冷了,她怕冰到沈亦行,想抽回来,却反被他更用力地攥紧。
月光打在沈亦行侧脸上,上面的绒毛分毫毕现,微风将他的衬衫吹起一个小鼓包,他擡头看已经等出来的月亮说。
“不开心的,困难的事情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就像乌云总会被吹散,藏在後面的月亮最终会照到你身上。”
南栀後面想起自己当时忘记了跟他说谢谢,自己好像在很多个时刻都忘记了跟他说一声谢谢。
这麽多年过去,很多事情被时间冲刷掉,只剩一道不明显的褶
皱,再回忆起来不痛不痒。
但她始终都记得那个伸向自己的,温暖潮湿的手掌,还有那句“没关系,我陪你一起等月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