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死的男人跟旁边这个一脸灰败的女人是这个女孩的爸妈。
女孩既不是被人贩子拐来的,她爸妈也没有虐待她。
她蓬头垢面,每天食不果腹只是因为太贫穷了。
父亲卧病在床,一家人没有资金来源,或许有,但并不足以支撑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开支。
房屋里四双眼睛都在看着梁秋生这个外来人,但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屋子里非常安静,这很不符合常理。
唯一的解释是她们一家都是聋哑人。
杨梦搬了个凳子坐在床前给她爸爸梳头,她妈妈看看站在门口的梁秋生,然後对女孩比划着什麽。
破木板做成的门关不严实,露着条缝,呼呼往里面灌风。
杨梦起身来到门口,在门旁边垂了一根线,这根线是以前那种老式灯的带拉绳,绳子长度不够,女孩要伸长了胳膊才能碰到,她手一擡,衣服往上窜,漏出半截肚子。
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转眼间旧衣服就穿不下了,虽说女孩长期营养不良,生长得比同龄人慢很多,但一件衣服穿太久也很难满足基本的生长速度。
梁秋生来到这个村子里纯属意外,他翻遍了背包,也只翻出来一件衣服,是他校庆时候学校统一发的文化衫,他把文化衫递给女孩,还给她说後面有时间带她去买点新衣服。
屋里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边没有进来,他把一个篮子放在门口,讪笑了一下,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他婶子,这是自己家养的鸡下的土鸡蛋,营养高,我自己一个都没舍得吃,带来给孩子他爸补补身体。”
刘玉梅站起来,在房中四下转了转,然後她抄起一个鸡毛掸子就招呼到男人身上。
中年男人一边伸手挡一边往外退。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麽也没用,是小军他对不起你们。”
“但他也是没办法啊,那些人来家里威胁他,说如果他不配合有的是办法让他完蛋。”
女孩父亲杨志强,原本在一家化工厂上班,两年之後,杨志强脖子肿大,经常发热,于是就去医院做了个检查。
夫妻俩文化水平很有限,不认得几个字,报告单是找村子里的一个大学生赵军看的。
看到他比划出淋巴瘤的时候,夫妻俩都还是懵的,他们哪里听说过这个疾病,甚至就连淋巴在哪都不知道。
听完赵军的解释,夫妻俩的天彻底塌了。
赵军询问了他们最近发生的事情,最後他推测问题最可能出在化工厂上,建议他们去找工厂索赔。
杨志强他们一早就等在了化工厂门口,见到负责人,拿着病历单急急忙忙比划着,但还没等他们把问题说完,公司负责人直接把他们给赶了出来,并且将杨志强以工作不力为由辞退。
别说赔偿金了,就连当月的工资都没给他结算。
赵军知道这些很是气愤,年轻大学生血气方刚,面对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乡亲遇到这种事情,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赵
军带着杨志强他们去了县城的法院,准备起诉化工厂。
这招果然奏效,工厂不敢继续装死,很快工厂负责人跟他的律师就来到了杨志强家。
律师:“刘女士,对于杨志强先生遇到的事情,我们深感遗憾,但请您放心,我们绝不会放手不管。”
律师推了一下眼镜,把谅解书推过来。
“只要您愿意签下这个谅解书,我们就会像这上面写的一样,负责杨先生的所有治疗费用。”
“刘女士,我们公司是非常有诚意的,考虑到你们家庭条件特殊,老板还自掏腰包,额外补偿你们一百万现金,这些钱也算是我们老板对你们的一点歉意。”
“这个条件不知道您是否满意。”
面对对面淳朴聋哑女人不懂的目光,他点了一下头,旁边的手语翻译师向刘玉梅解释。
[只要你签下这个谅解书,公司将会负责杨先生接下来的所有治疗费用,并且会有额外一百万的赔偿金。]
女人睁大了眼睛,手足无措地立在一边。
一百万,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她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麽多钱。
靠他们自己根本没有能力给杨志强治病,但只要签了手里这张纸,杨志强的病能治了,有了钱还能送杨梦继续去上学。
薄薄一页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刘玉梅不认字,自然不知道上面写的跟那个衣冠楚楚的律师说的是不是一样的。
她看向旁边站着的赵军,医院的报告单是他给解释的,找公司索赔没结果,提出去法院起诉也是他给建议的。
赵军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刘玉梅很信任他。面对满屋子的陌生人,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寻找他的帮助。
她用手语问他:[他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只要我签了这个,他们就真的会给老杨治病?]
赵军刚想说什麽,对面律师咳嗽了一声,他收回手,表情木然地点了点头。
那就签吧。
刘玉梅因为不会写字所以名字是工厂的人代写的,她就负责按个手印。
在这个过程中,赵军的表情很不自然,眼神往旁边飘忽了一下,似乎是不敢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