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陆絮舟是一只颜色鲜亮的鸟,亮出漂亮羽毛只是为了试探贺朝能不能为她提供温馨舒适的鸟笼。而贺朝给她的却是恶心的血盆大口,她怎麽能不飞呢?
“你还要送我吗?”
看见贺朝哑口无言的样子,陆絮舟竟然出奇地平静。原来有时候心魔不只是心魔,她需要真正地打倒对方,打倒那个伤害她的人,才能获得睡眠丶安全感丶以及一切。
可是正义的天平并不是每一次都向她倾斜。她可以这样对贺朝,却不能这样对容燧,更无法对抗沈芳龄和越家那样的庞然大物。
越汝庭那样隐蔽地把她藏在大学城的房子里,其实很快就被沈芳龄发现了。她不想回忆那次羞辱的会面,她为此彻夜失眠,难以入睡,除非躺在越汝庭的怀里。
“没想到你年纪那麽小,就学会了左右阿庭的心意。”
“他从小就冷血,即使看到他的弟弟妹妹变成了一滩血,都没掉过一滴眼泪。”
“所以,你到底是用什麽手段融化他的?”
“你那幼稚的身体吗?”
当年沈芳龄的话,无疑是在嘲讽她最後地做了越汝庭的枕边人。可是他们越家招她来,本身就是为了这档子事情。如今不用她了,终于把这点蔑视和轻慢展露无遗。
怪不得连管家都看不起她。
陆絮舟再次想起她和越汝庭的初夜,只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老鼠,被越汝庭扒光了鼠皮,变得光溜溜的,浑身都泛着可怕的肉粉色。
明明是那麽美好的一个夜晚。
窗外落雪,千松林籁。
第二天起来,还一起看到了雾凇。
可是沈芳龄破坏了一切,击溃了她最脆弱的幻想。
——她和越汝庭,不可能有一个家。
陆絮舟回神,微笑着看向贺朝。
她的笑很是苍白,让愤怒的贺朝忽然冷静下来。他再次意识到:他是男的,而她是女的,一个柔弱的丶别有韵味的女的。
尽管她刚强了一瞬,但仍旧散发着引诱猎食者的丶脆弱的气息。
她觉得他恶心?
没关系,她会喜欢他的。
因为贺朝在情场上就没有输过。
“当然送了。”
贺朝整了整领带,也回以一个微笑。不过他西裤上被秽物留下了污渍,这笑也总叫人觉得滑稽与违和。
正是晚高峰时间,车也不好打。何况看他狼狈吃瘪的样子也叫人畅快,陆絮舟就又上了他的车。
呕吐物的气息让她感到安心。
但很快陆絮舟就後悔了,因为她忘记了非常重要的一点:贺朝很健谈。
“陈奶奶有没有提到我?”
他抛过来的这个话题令陆絮舟无法沉默。
因为陈奶奶确实问起了他,念念不忘地想让他再去一趟,他们可以切磋花艺。
陈奶奶也还是用不惯智能家居系统,时常抱怨和她那个温感系统。她唯一喜欢的是扁扁的扫地机器人,只可惜扫地机器人因为故障返厂重修了。
陆絮舟不想再跟贺朝牵扯太多,于是看向窗外。
贺朝也没追问下去,只说:“陈奶奶恐怕连智能手机都不太会用吧,全屋智能家居有时候也是个累赘,反而给老人家带来负担。”
“我们家老太太也是这样,所以我父母专门给老太太请了两个保姆,一个专门教她玩手机。陈奶奶看起来只比老太太年轻一点。”
贺朝提到自己的奶奶,不禁笑出了声,“也不知道老太太每天玩些什麽,现在都有网瘾了。我妈还规定她每天只能玩两个小时,都要搞出婆媳矛盾来了。”
他语气里的温馨氛围让他显得没那麽油腻,甚至感染到了陆絮舟。她也不由得跟着弯了弯嘴角,看来贺朝真的很喜欢陪老人家。
她犹豫了一下,说:“陈奶奶有邀请你冬至去她家里吃饭。”
陈奶奶还挺喜欢贺朝的。因为陈奶奶想见的是贺朝,她好像也没有这个权限一口回绝,所以上次打电话时说得比较含糊。
“都会来的哇?那就这样说定了!”
——长辈的热情总是如此。
现在看来,说不定让贺朝自己决定是更好的选择。
“冬至?”贺朝问。
“怎麽,你有事情吗?那我帮你回了……”
“不不不,当然要去。”
贺朝本来忘了陆絮舟带给他的挫败感。可是他渐渐回忆起了那次见面的全部过程,想起了那枚吻痕,和吻痕背後那个他没有见过的男人。
他的雄心壮志一并燃起,不得不暂时违背母亲冬至团圆的懿旨,转头和陆絮舟去陈奶奶家吃团圆饭了。
简单来说,事实是一个女人看不上他,而非他看不上这个女人——他咽不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