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汝庭气息稳健,陆絮舟气喘吁吁。
她无意间瞟到他的侧颜,莫名想到她与他的最後一次见面。
是她主动的。
她给他打了电话,让他回来接她。
她始终不懂,为什麽越汝庭选了浦城的大学。
去京城也好,海城也好,哪里都比浦城好。
“你……为什麽要考浦大?”
陆絮舟问出了声。
答案当然是为了她,为了陆絮舟。
但越汝庭没说。
他长得像美神下凡,但却在她面前犯世间最愚蠢的男人都会犯的傲慢之罪,那毕竟是晓星路西法都忍不住坠入的罪愆。
他说谎。他怕他告诉她,他有多在乎她以後,她就会像夜莺一样飞走。
“我命不好。”
这话从越汝庭嘴里说出来有点滑稽。
陆絮舟的思绪一下子卡了壳。但她突然想起有一点时间他特别沉迷《圣经》,还给她讲伊甸园的故事,也许他这个人就是有一点宿命论的吧?
她得到了一个很好的解释,也就不再深究。
不过“命”这个字,在她与他之间涉及的所指实在太情色。什麽孤星入命丶克父克亲,唯有以她身引,阴阳交合,才能破解命格……
她问他为什麽留在浦城,而他无端提起“命”,不啻于跟她开黄腔,简直是赤裸裸的性暗示。
陆絮舟都不知道该怎麽接。
她已经十八岁,她与他原本会在今年……
自从越氏夫妇因为那个私生子真正变得貌合神离之後,她这个用来为越汝庭改命的南城女似乎也成了一个笑话。
她孤身一人待在浦城丶离开母亲的坟茔,这一切都是笑话。
沈夫人对越先生说:你那个私生子,活该被克死。
她砸了家里的花瓶和餐桌,但表情和身姿依然是优雅的。最後她给了陆絮舟一笔钱,说:“你以後可以离开越家了。”
沈芳龄的语气,还是和从前一样冰冷丶残酷。
陆絮舟的十年,在她的嘴里,就是这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一句话。
她小半生都渴望反抗的庞然大物,所谓“命运”,就在那一刻轰然瓦解。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她没有可以回的地方。
于是她给越汝庭打了电话。
在电话里她和越汝庭说:“我想要一个家。”
越汝庭很快就回郊西别墅把她接走。
陆絮舟甚至滑稽地想:难道越汝庭选了一所浦城的大学,就是为了这一刻吗?把她接走的这一刻?拯救她的这一刻?
这该死的丶可怕的命。
将她和他紧紧绑在一起的命。
她不愿意向命屈服,不愿被他束缚。
可是越汝庭抱着她,吻她的额头。
当晚她发了烧,神志不清了,窝在他怀里胡乱地喊妈妈丶容燧,记忆像碎金翅蛾一样飞过她的脑海。容燧的脸在她的眼前扭曲。一会儿他说着你很恶心,一会儿他又痛哭流涕,说你为什麽不要我。
虚幻的金光易逝,唯有越汝庭的吻,掠过她的睫毛,吻掉她破碎的眼泪。他吻她,她就什麽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