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妈妈不会也为他们的死而感到伤心呢。」
妈妈理所当然地回答说:「因为那样的话,妈妈每天都要伤心很多很多次,我会伤心死的。」
“嗖。”
又是一名兄弟被天花板上的黑舌头卷走了。
小绒毛焦虑恐慌地摇晃着他的小红须,六只小爪子把妈妈的触手抱得紧紧的。
忽然又听见“嗖”的一声,小绒毛向自己的头顶正上方仰起小脸,一长根黑舌头正于他的视野里急速放大。
上面黏腻的水光、可怕的倒刺都在清晰可见。
「妈妈!」
每一只小虫子在被吃掉前,都大叫了一声妈妈。
但妈妈只是平静、麻木、温顺地看着他们被吃掉。
她们是虫群伟大的母亲,了不起的生育机器。
「我不要被吃掉!」小绒毛在清理者的嘴里挣扎哭喊着,「我也不要当帝候!我不要变成异常个体!妈妈!救救我!」
妈妈像一袋倒洒在地上的日渐融化中的白砂糖一样平静、麻木、温顺地看着他。
「妈妈,救救我……」
一根白触手忽然了无生机地倒伏下去。
它倒下的方向,指向了一片虚空。
枢零茫然地叫出了心底的那个名字:
“曦雾……”
一种强烈的高空急坠感在陡然间侵袭上他的身体。
他下意识便想展开自己的翅膀,可他现在还只是一条小毛虫,他还需要蛹化。
于是他便开始吐丝结茧,在蛹中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他正迷迷糊糊地于一片寂静无声的黑暗中梦游着。
他走走停停、漫无目的地在这片黑暗中游荡了许久许久。
直到——
他在远处看见一团灰蓝色的、烟雾一样的黯淡鬼火。
即使它看起来并不温暖、还散发出一种浓重的哀伤的气息,枢零却也还是本能地欢欣着向那团光亮靠近过去。
那团鬼火是潮湿的。
从飘摇的蓝焰中弥漫出的雾气,有种泪水般的咸涩。
一团小小的苍白半透明的人影正蜷缩着坐在火堆旁。
当枢零注意到他时,枢零浑浑沌沌的大脑中忽然浮出了一个名字——海曦。
随即又浮出一张白皙文弱、带着副银色金属边眼镜的面孔。
枢零有些疑惑地看着这只海曦。
这只跟他记忆中的那只有些不太像。
这只要沧桑许多,体态佝偻、胡子拉碴,脸上不仅有许多皱纹、伤疤,表情还十分悲苦。
枢零悄无声息地向着这只不一样的海曦靠近过去,偷偷在他身旁坐下。
但枢零太大一只了。
就算是学着海曦的样子蜷缩着坐在那里,也大得像一台漆黑的毛茸茸冰箱。
海曦注意到了他。
但没有向他转头过来,也没向他搭话。
直到许久以后,枢零晕乎乎地点头打盹又猛然醒来许多次后,他才听见海曦用喑哑的声调低声对自己说:
“你想听我给你讲我的故事吗。”
“……我很乐意做你的听众。”
“你想听悲伤的故事,还是绝望的故事。”
“我想听快乐的故事。”
海曦的双眼透过昏花的镜片,望着身前单薄晃动着灰蓝色潮湿火焰:“快乐的故事已经过期,一点也不剩下了。”
“那我不听了。”
“……”海曦沉默许久,“我有一段传奇可以说给你听。至少人们是那么称呼的,他们将我在明枫战场上的那些事迹,称为传奇。”
枢零快快地点头:“我要听。”
“故事要从那一天,我捧着本日记,像个疯子一样边哭边笑地走走停停在路边时,被一队路过的正发愁征不够人头的征兵队伍给半强制地带走说起。
“因为我的身体素质不是很好,我长期从事化工类工作,经常接触各种危险试剂,我们那时的防护条件都不算太好……加之对各种药物都很熟悉,双手经常操作实验被锻炼很灵活,因此,我被分配成为了一名医疗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