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消得眼睛一弯,嘴角一勾,所有人就会感到头晕目眩,也就无人再能注意到藏在他眼底的戾气和冷漠。
再加上庄情本身的心态亦好到令人发指,面对那些长枪短炮的镜头前和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的问题时,他总能把自己放在最理所当然的位置。
梁嘉荣在窗前驻足看了好一会儿,好似被眼前这片明明早就该看习惯的繁华夜色再次迷住,许久後才回过神,转身走入衣帽间。
他们的衣服全部由佣人整理好,分门别类地放进衣柜和抽屉里。属于梁嘉荣的衫裤鞋袜本来就不多,其中大多数其实是庄情特意找裁缝师傅从量度身材开始定做的,为的就是和这人已有的衣服重新搭配。而既然决定了离婚,这些衣服梁嘉荣必然是不打算带走的。
他从衣柜的角落里挑出自己单独买的和平时常穿的衣服塞进行李袋里,几乎花了不到半小时就已经收拾妥当。
除此以外,别的东西也没有带走的必要了。
离开前,梁嘉荣给庄情发去了最後一条短信:
【少喝点。】
然後他看着眼前亮灯的客厅,伸手摁下总控面板上的按钮。
灯光熄灭。
他知道庄情晚些时候还会回来的。这人有一点还算好,结婚五年从来都没有夜不归宿过,无论什麽时候出门,都会在日出天亮前回来。
就跟恋家似的。
梁嘉荣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他猜或许是庄大少爷认床,除了主卧那张别的都睡不着。
总之,他因此养成了给这人留灯的习惯。
不过这次他不想留了。
夜风拂过太平山,车窗外夜色寂寥,只有初夏的虫鸣声声响起。
汽车沿白加道向山下驶去,将一片浮华富贵抛之身後。
兰桂坊的街上已有人喝得酩酊大醉。醉鬼或三五成群,或形单影只,摇摇晃晃如游魂般走过狭窄拥挤的人行道,穿过红绿灯闪烁的街头。
车子的隔音很好,梁嘉荣几乎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港岛的夜晚隔着这面贴着防窥膜的玻璃在他眼前闪过,像是一出鲜活得过分的默剧。他光是看着那些面孔上浮现的神情,似乎就足以感受到那种喧闹。
兰桂坊後是中环。
码头行人如织,天星小轮浮游在维多利亚港翻涌的潮水之上,碾碎倒映在水面的灯火,驶向对岸。
汽车进入海底隧道。
昏黄的灯光在恒定的间隔中于车内闪过,梁嘉荣突然觉得累了,他决定小憩一会儿。
闭上眼前,他对司机说:“到了叫我。”
“好的,太太。”司机如常回答道。
梁嘉荣抱着胸的手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攥了下拳头,几秒後,开口说:“以後别这麽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