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嘉荣不动声色地一边继续向前开,一边通过後视镜反复观察後车的情况。
这段山路很长又很窄,双向单车道,如果要超车的话只能打方向借对向车道。梁嘉荣刻意把车速压得比正常的速度要慢,假如後面那辆白色面包车并不是在尾随他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不耐烦地想要超车。
果不其然,过了不到五分钟,等进入一段弯道相对少的路段後,跟在後面的面包车摁了一下喇叭,紧接着打起了变道的转向灯。
梁嘉荣保持着车速不变,视线紧盯着汽车侧镜里从自己车後越出来的面包车。
一瞬间,他似乎透过没有贴防窥玻璃的前挡风玻璃隐约看到开车的人。
是个中年男人,但看不清具体的长相面貌。
而不等他再看得更清楚,面包车便猛踩油门,加速赶了上来,轻松超过了他。
梁嘉荣的眼神在那张车牌上一扫而过,下意识地将那串数字记在了心里。
也就是在这微妙的丶略微有些放松警惕的瞬间,已经要完全超过他的面包车突然没有任何信号地再次变道。
梁嘉荣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直觉告诉他对方是故意的。
这辆面包车有问题。
眼看两辆车就要蹭在一起,梁嘉荣一反本能地没有踩刹车停下,而是当即擡脚踩住油门,把原本缓慢的车速提了上去。
在自己的车前侧碰上面包车的後侧方的瞬间,一股碰撞带来的明显的外力猛地推挤向车头,梁嘉荣压着那股力往反方向猛打方向盘,脚更用力地踩住油门。
汽车引擎发出一声轰鸣。
仪表盘上的转速表指针猛然跳动。
梁嘉荣感觉到车身晃了一下,但被他硬生生拉住了方向,而前面的面包车反而被这一下直接别了出去。
轮胎摩擦着路面,发出刺耳的声响。面包车拉拽出几道黑色的车痕,在狭窄的山路上一百八十度画着圈地撞在路边的围栏上。
为了闪避失控的面包车,梁嘉荣不得已往侧边偏移。
一侧轮胎擦进沟里,车身剧烈地颠簸两下,好在没有真的撞上。
正当他松了口气准备赶紧离开时,只听“砰”的一声响,车子骤然失去控制,向山体撞去。梁嘉荣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握紧,试图控制,但下一秒,又是同样的“砰”的一声,这次是驾驶座侧面的车窗碎了。
如蛛网般蔓延的裂纹以一个还在冒烟的小孔为中心迅速蔓延,爬满了整扇车窗,梁嘉荣暗骂一声,权衡之下放弃了抵抗,把车刹停在原地。
他看着後视镜里向自己走来的几个持枪的匪徒,最後给庄情发了一条信息,然後把手机丢进了座椅底下。
车门被粗暴地拉开,蒙面匪徒擡起枪口指向他,用一种闷闷的声音开口:“下车。”
梁嘉荣举起手,在对方的注视下,缓缓地从车里下来。
这群匪徒之中,只有一个人没有蒙起脸,这人也是刚刚驾驶面包车的司机。
那是个身材略显矮小,却给人感觉格外精悍的中年人,男性Beta,看上去应该有四十五丶六了。面目不算凶神恶煞,但是眉宇间拧着种说不上来的戾气,一眼望去无端便叫人心生畏惧。
梁嘉荣没敢过分明目张胆地盯着对方看,但那张脸他认得。
港岛警方曾经开出高达百万的悬赏金通缉这人,通缉令大街小巷贴得到处都是。而尽管这麽多年过去,这人的脸比起当初出现在电视和报纸上的样子有了不少改变,但梁嘉荣还是很轻易便认出来了。
招子雄。
也是他在二十二年前绑架了庄情,成功勒索庄家十亿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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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谈持续的时间比庄情预想的要久,好不容易等所有话题都商谈妥当,已经是晚上了。
庄情迈着坐得有些麻软的腿走出办公室,随後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静音的手机,想再给梁嘉荣打个电话试探一下。
结果映入眼帘的,是屏幕上来自梁嘉荣的三通未接电话和两条未读消息。
那个瞬间,一股凉意直冲庄情头顶。他的手颤抖地点开那几条未读短信。
梁嘉荣发给他的最後一条消息是一串英文加数字,庄情一看就知道是个车牌号,而消息的结尾缀着SOS。
他只觉得脑子“嗡”地响了一声。
心像是突然断开了似的,开始不断地往下坠,带出一阵让他虚脱的心悸。
庄情不信邪般立刻给梁嘉荣的号码回拨了一通电话,然而就仿佛是应验了他心中的不安,无法接通的通话里最终只传来一个冰冷的机械声音。
“您拨打的号码无法接通,请稍後再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