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陈憧推门而入,照常给他端来了一杯鲜煮咖啡,只不过这次那人还向他递来一张纸。梁嘉荣接过来看了眼,是辞职信。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于公于私,陈憧都不可能在助理这个位置上长久地干下去。
梁嘉荣放下手里的辞职信,擡眼看向陈憧,开口道:“之前我就想跟你谈谈,不巧没空,现在聊两句,OK吗?”
对方点点头,说好。
会客室里,梁嘉荣给陈憧泡了一杯茶。
普洱的陈香浓郁,如果是爱喝茶的人大概还能品出其中参杂的檀木香气和参香。而即便是不懂茶的人,大概也能凭直觉喝出点差别。
这是一饼宋聘号蓝标,是他和庄情结婚三周年的时候庄情在拍卖会上拍回来送他的,成交价1560万。消息传出去後,不少媒体杂志都写报道说他出手阔绰,为了太太一掷千金。
这种茶饼的收藏价值远大于本身的食用价值,但梁嘉荣还是泡着喝了。
庄情得知後问他好不好喝,梁嘉荣说还可以,于是那人说,好喝就行。
夹着茶香袅袅升起的热气里,陈憧的视线落在梁嘉荣戴着婚戒的无名指上。
“阿嫂,你更喜欢喝茶,是吗?”他突然问道。
梁嘉荣静了两秒,然後才“嗯”了一声,表示肯定。
会客室里又安静下来。
陈憧心想,自己果然从来没走近过梁嘉荣。他一直都未曾了解真正的这人是什麽样的。
其实这个结局自最开始就是有迹可循的。
那个被陈憧视作人生转折点的冬日午後,在梁嘉荣的记忆里只有一个模糊的画面。轻飘飘的一眼,对方显然未将他放在心上,只是走投无路的陈憧擅自将其当成了一个锚点。
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由最初仅仅是“不想辜负梁嘉荣”的念头,到得知自己的身世後萌生的那一抹嫉妒,再到他终于站在梁嘉荣面前,在对方的注视中说出自己名字的瞬间,陈憧一眼就看出,梁嘉荣丝毫不记得他。
那个瞬间陈憧一直以来为自己编织的借口在面对来自现实的冲击後出现了崩塌的迹象。
他为此动摇过,但恰巧,梁嘉荣当时没戴戒指的无名指让他鬼使神差地找到了说服自己的办法,继续自欺欺人。
“陈憧,其实我是想亲自听你说说,为什麽选择回庄家。”梁嘉荣看着眼前似乎有些出神的人,开口问道。
陈憧私底下跟倪家有联系是个不争的事实,但庄情说,绑架案後他找人彻底调查过这一系列事情,发现没有证据或是线索显示陈憧跟倪子义策划的这些阴谋有关,也看不出陈憧有任何参与的痕迹。
当然,或许陈憧确实只是单纯跟倪子义见过面。又或者,是陈憧够聪明谨慎,清理掉了所有的痕迹。
无论如何,在庄情有所行动之前,梁嘉荣需要确认陈憧的态度,弄清楚这人回庄家求的到底是什麽。
“阿嫂,你今天找我聊这些,只不过是为了庄情,对吧?”结束沉默後,陈憧直言不讳地反问道。
被一语道破意图的梁嘉荣没有表现出窘迫,他端起陈憧替他泡的那杯日常咖啡抿了一口,紧接着回答说:“庄情是我爱人,我会无条件把他摆在首位考虑。等你以後有真正爱的人了,大概就能懂了。”
接下来的三分钟里,谁都没再说话。
“陈憧,如果你回庄家是为了名利,我无话可说,”梁嘉荣顿了顿,像是在自说自话般语气平和地继续道,“但如果是因为别的,那我想说,你是有的选的。”
话音落下,陈憧搭在膝盖上的指尖轻轻颤动了一下,仿佛是犹豫或焦虑时下意识地想要抠弄身上的衣服。
“你不用急着回应我,等想好了再告诉我也可以。无论你的答案是什麽。”梁嘉荣主动退了一步,开口道。
陈憧在椅子上又坐了一分钟,然後将面前杯子里的普洱一饮而尽,站起身来。
“还有一件事,”梁嘉荣看着转身向外走去的陈憧,补充了一句,“我很高兴你能把书读完。”
只见那人的身影一顿,梁嘉荣原本以为陈憧要回头,结果片刻的停顿後,那人重新迈开步子,往前走去,离开了办公室。
梁嘉荣独自坐在会客厅里,花半小时把那壶用金贵茶叶泡出来的茶一个人喝完了。
然後他的手机一震,收到了一条短信。
发信人是陈憧。
他扫了一遍短信的内容,回复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