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憧倒是来了,正站在庄文身旁,替後者打着伞。
梁嘉荣想起之前调查陈憧时,资料上说他的母亲已经亡故,而母亲那边和娘家断绝了关系,所以在认回庄文这个父亲之前,陈憧基本上就是孤家寡人的状态。
梁嘉荣不知道他站在这里有多少真心,但他一直能感觉到陈憧并没有多喜欢庄文这个父亲,甚至都没有那种私生子有朝一日被认回家里的得意。
一旁的管思雅正忙着布置祭拜的茶酒,管家举起伞替她挡雨。
她是个很合格的当家主母,尽管是情人上位,从前又是选美冠军,在娱乐圈曾经红极一时,但做起事情来却非常利落,也很有自己的主见。
梁嘉荣上前帮管思雅将准备好的祭祀用品从袋子里拿出来。
後者擡头看了他一眼。管思雅今日只画了一点眉毛,在这双柳叶眉下,是圆而灵的杏眼,鼻子挺拔而精致。她是那种不笑的时候看着有些不近人情,可笑起来却又明艳动人的类型。就凭这张脸也能看出来,庄情的美丽百分之九十遗传自母亲。
“帮我把茶杯丶酒杯摆过去吧。”
梁嘉荣照做,替他举伞的庄情也亦步亦趋地跟着。
雨水砸在脚下的石板上,溅起一片细密点水花。加上偶尔从海上吹来的一阵风,他们的裤腿几乎都湿了,潮气就这麽顺着湿透的布料包裹住皮肤。
上完香烛,敬完茶酒後,就是化衣纸。
点燃的纸扎用品在雨中燃烧起来。
橘红的丶跃动的火焰在灰霾的天空下和丝丝细雨中有种诡异的美感,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
庄情站在梁嘉荣身边,突然想是感觉到什麽似的擡起眼。他的目光穿过那股扭曲的热浪,望向站在对面的陈憧,与後者的视线不偏不倚地撞在一起。
窥视被发现的陈憧没有慌张,只是沉沉地又看了庄情几秒,然後才将目光转投到他们面前那捧燃起的烈火中。
热浪夹着一股焦灼的气味扑面而来,被高温灼烧得扭曲的空气将那些燃烧带起的灰烬压得飞向空中,却又在眨眼间被雨水打在地上,融化成一片灰黑的污水。
庄情忽然贴到梁嘉荣耳边,说:“以後我们死了也埋在一起吧。合葬。”
耳边响起的话语和吐息扑打在耳廓上的痒意让梁嘉荣陷于火光中的思绪猛地回到现实。
“你在乱讲什麽?”他微微皱起眉头。
什麽死不死的,说些不吉利的话。
庄情却自顾自地继续道:“我只有你一个老婆。”
梁嘉荣不讲话。
好一会儿後他才开口,说:“但我想海葬。”
火焰在雨幕下渐渐熄灭了。
离开前,庄文独自打着伞在墓碑前又站了几分钟,不知道他是在看还没埋进去的自己,还是早就已经离开的发妻。
陈憧没跟庄文和管思雅一起走,说自己还有别的事。
梁嘉荣正要上车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发现竟然是许潮打来的电话。
这很少见,许潮几乎不会给他打电话的。
这两天一直笼罩在心头的不安变得异常强烈,梁嘉荣狐疑地接起电话,那边只一句,就让他觉得一股凉意拽着他的五脏六腑往地上坠。
他下意识地抓了一把身旁的庄情,攥住後者的手臂。
“我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