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死了。”姜菡萏道,“就在那堆。”
&esp;&esp;那堆尸首之下,隐隐露出一截五彩刺绣的黄色法衣。
&esp;&esp;这是天师才能穿的法衣,只有虞仙师一个人有资格穿。
&esp;&esp;但冯秀亭并没有满意,他走到近前,用靴尖踢开其它碍事的,找到虞仙芝的头颅,才细细地笑出声:“尊荣无极的国师大人,原来你也有今日?”
&esp;&esp;他看了看,“啧”了一声:“真是奇怪啊,明明死了,怎么还带笑呢?”
&esp;&esp;姜菡萏闻言抬头望去,虞仙芝满是血迹的嘴角上,确实有一丝浅浅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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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半个时辰前,天牢外。
&esp;&esp;迎仙大典轰动了整个京城,哪怕是老百姓都爬上房顶,想看个究竟,沾点仙气。
&esp;&esp;狱卒们也架上梯子,爬上房顶,朝迎仙台伸长了脖子。
&esp;&esp;当那阵红雾涌现,所有人都激动不已,在方寸之地你争我抢,都想离迎仙台更近一些。
&esp;&esp;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名狱卒拎着水桶从牢内推门出来,走过门外。
&esp;&esp;“喂,忙什么,快上来啊!”
&esp;&esp;有人提醒他。
&esp;&esp;“唔,提桶水就来。”那名狱卒含糊说着,出了天牢的院门。
&esp;&esp;外面的阳光盛烈,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esp;&esp;终于出来了。
&esp;&esp;虞仙芝没有说错,五月初五午时,是他逃离天牢的最佳时机。
&esp;&esp;离开天牢只是第一步,还要避开所有人的视线,离开宫城。
&esp;&esp;狱卒的身份不再好用,他要去杀一名羽林卫,换上羽林卫的铠甲……
&esp;&esp;忽地,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殿下!”
&esp;&esp;他的背脊一僵,但没有回头,而是把桶放在一旁,匍匐跪倒在路旁——这才是一名贱役听见贵人名号时应有的反应。
&esp;&esp;“殿下,是我!”
&esp;&esp;一道人影扑在他的面前,扶起他。
&esp;&esp;他先看到一双锦缎制成的绣鞋,然后是一身浅绿色衣裙,再往上是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庞。
&esp;&esp;是他的王妃,姜蘅芷。
&esp;&esp;一个总让他厌烦的女人。
&esp;&esp;她好像生来就觉得她应该嫁给他,事事围着他转,时时出现在他的面前,好像笃定了他非娶她不可。
&esp;&esp;她怎么敢?她怎么配?
&esp;&esp;区区一名庶女而已!
&esp;&esp;她只配在他迎娶姜菡萏为正妻之后,作为姜家陪送的一个添头——这还是看在母妃的面子上,不知为何,母妃就是喜爱她,因为明面上不能亲近,私底下不知多疼她。
&esp;&esp;他一度不解,母妃是那样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到,他既然娶了姜家的嫡女做正妃,侧妃之位就该给另外一个世家,这样他才能在朝中得到更多的支持,地位才能更加稳固。
&esp;&esp;娶了嫡女又娶庶女,分明是多此一举。
&esp;&esp;可向来顺着他的母妃难得地露出一脸严肃:“你若是我的儿子,便要娶景姨的女儿,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母妃从来求过你什么,这是母妃唯一的要求。”
&esp;&esp;风曜答应了。
&esp;&esp;但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有朝一日会娶她做正妃。
&esp;&esp;耻辱啊。他是名满天下的贤王,却被风明背后那帮人害得身败名裂,只能靠一桩婚姻拿回王爵。
&esp;&esp;当新婚之夜挑开姜蘅芷盖头,姜蘅芷在红烛下对他露出一抹娇羞的笑容,他只觉得脸上像是挨了一记耳光。
&esp;&esp;“很好笑吗?”他冷冷问,“你觉得你救了我,是吗?你觉得没有你,我还被关着出不来是吗?”
&esp;&esp;“没有……”姜蘅芷的笑容消失了,眼睫颤抖,眼中开始含上了泪意,“绝无此意……”
&esp;&esp;“哭什么?连你也不愿嫁给我,所以在新婚之夜给我看一张哭脸?”
&esp;&esp;“不是,不是,”她急忙解释,“能嫁给殿下,我……我心中无限欢喜。”
&esp;&esp;“你自然欢喜,可若不是我落到如此田地,怎么会娶你?!”
&esp;&esp;那一夜风曜喝了很多的酒,他知道自己醉了。只有醉了,他才会向一个女子宣泄自己无能的怒火。
&esp;&esp;他恨这个女人……她就是他失败的见证。
&esp;&esp;她知道这一点,所以总是暗自垂泪。
&esp;&esp;现在,这张他平日里最讨厌的泪颜出现在面前,风曜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esp;&esp;“我一直在这里,因为我知道金鳞不是池中物,殿下一定会脱困的。”姜蘅芷含泪道,“我在这里等着殿下,殿下请随我来。”
&esp;&esp;姜蘅芷准备得很周全。
&esp;&esp;有羽林卫的铠甲,有出宫的令牌,为了让他不被盘问,更快离宫,她还准备一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