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细看,细看有些骇人。
步蘅不禁拧眉:“师哥,你昨天又熬了整宿?”
“嗯”,程淮山清了下咳完後哑掉的嗓子,“怎麽今儿问得这麽稀罕?不熬我都觉得浪费生命,没安全感,怕自己错过新鲜事儿新鲜人,更怕错过夜上来了才冒出来的思路。”
步蘅戳了下自己的脸,又指了指他的,轻叹:“我有依据的,除了和你眼前的我对比之外,还因为以前,你的脸色没这麽丧过。也因为今天,你整个儿看起来特别累。”
是那种大限将至般的丧,让人莫名忐忑,惧怕这是风雨欲来的征兆。
程淮山持烟的手滞了下,似在思考这话,末了轻笑。
笑完便像眼睁不动了一般,垂下眼睑。烟圈後的那张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他看起来像是更需要安静的空间,而不是听人说些多馀的劝慰。
脑海翻腾了一万公里後,没寻到什麽特别合适的语言,步蘅最终放弃开口。
反而是喘不动气儿了似的程淮山睁眼将烟碾灭,说:“先上车开路,别误了跟人约好的点儿。”
等坐上副驾驶位,程淮山的情况也没好转,更像精神气儿全被抽没了似的,阖着眼枕着靠椅背,比适才还不如。
车还没驶出辅道,他又不知是为了提神还是为了什麽,对步蘅道:“天阴成这样,步儿,卜一卦?你算算今儿这雨到底下不下?”
车道拥堵的厉害,前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车流让车内的空间都随之逼仄起来。
卜,卦,签……是久远的上个世纪的事儿了。
步蘅利索打死方向盘,将车调头:“我们是怎麽从说天气,突然跳到算一卦的?”
程淮山:“不突然。”
步蘅立时猜:“该不会是有人传播我会算的谣言?”
程淮山轻笑:“老头儿。”骆子儒。
步蘅:“……”意料之外。
程淮山:“老头儿说他虽然被称为半仙,但没你这大仙厉害。说用你从签筒里晃出的签算人运势,一算一个准儿。尤其是算点儿背与否,算霉运。”
步蘅:“……”
这谣言传得还挺细节。
步蘅即刻摁开车载收音机,锁定FM调频:“师哥,这传得多少离谱了点儿,还是得相信科学,这雨到底下不下得来,我们听预报说。”
程淮山爽快同意:“也成。”
但仍对某些事锲而不舍:“那这样,不算下不下雨,给我算次命。这一路开到创业园,时间够用了,就当路上解个闷儿?也当给哥提提神。”
步蘅:“……”骆子儒造孽。
步蘅:“你不要听师父瞎扯。是他埋汰我,我真没有这种开天眼的能力,有这本事我早把大乐透号码算出来了,还认什麽师父,打什麽工。”
程淮山并不认同:“老头儿可不是个爱扯淡的人。”
步蘅反驳:“那是曾经,明显他今天起,从编排我开始,刚爱上。”
程淮山笑。
**
步蘅确实不会算命。
她只是于签筒中抖签时抖出的签字比较邪门。
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
心里念着当事人,晃出来一签字。
她投出来的上签从来不灵,下签及下下签却次次中招,无一例外。
晃签筒,最初是步蘅寄居尼姑庵内时过路大殿,年幼无聊找事做。後来是庵内的静安师太想印证那些她投出的下签是否为巧合,带她解签。
她一如骆子儒笔下的“辛阎王”辛未明,投十签八签为下签,其中不乏下下签。
这座香火旺丶远近闻名的尼姑庵里的静安师太说,也许由于步蘅命盘硬。
步蘅将此说法归类为扯淡,只认同其为巧合。
就比如这世界上存在一种事物,名为乌鸦嘴。
没有预言能力,纯属巧合。
早春时分,静安师太进京参与佛学会的活动,与步蘅碰过头。
在α所在的大厦楼底等她的时候,静安撞见了骆子儒,步蘅不曾从静安或是骆子儒口中听说他们有过交流,没想到这交流不仅有,且他俩交流过的内容还不少。
不然骆子儒无从得知她的那些老黄历。只是不知道除了“大仙”这回事外,静安还向骆子儒提过什麽旧历史。
静安师太这个话痨,简直熟人公敌,四处兜售别人隐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