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步履之往谢谢,是很好,会结婚……
第十七章:乾坤挪移(二)
“你不用这麽……”四目相对,近至可望穿彼此眸底,无遮无拦,步蘅因为他的认真郑重下意识生了紧张,本能地强调,“至少不用这麽认真”。
担心眼睛先一步开口替自己陈情,在步蘅话落的刹那,封疆挪开了原本四目交汇的目光,投向近处空荡的墙壁。
“可能是我会害怕”,封疆接下来的话一板一眼,如同步蘅旁听过的,曾经他于中学毕业典礼上,于国旗下发言时那般认真规整,一字一句都在步蘅心里起了抑扬顿挫,“我可能怕你以为,两年後的我,是个不知好歹的人丶有错不能改的人丶自以为是的人”,他还是认真,即便她说不用,“我们认识这麽多年,我希望自己带给你好的示范多一点,至少让你习惯被别人尊重”。
习惯了,日後但觉被冒犯,便能去据理力争。
封疆话音刚落,外面的鹦鹉恰在此时吱啼了一声。
鹦鹉这一叫是个吊嗓,卡在这个节点叫唤,应景,简直像是要刻意驳斥他一般。
封疆循声回头,眸光探向窗外的鸟笼。
置身笼内的老鹦昂首挺翅,尖喙高擡,像要全方位丶无死角地展示一身铮铮“傲骨”,仅拿馀光瞟封疆一眼。
封疆:“……”
跨物种辩论难度过高,何况封疆没有这种口舌之争上的好胜心。
三五秒後,他只无奈地丶端正地向步蘅埋怨道:“这家夥真成精了,连拆台都能无师自通了。它可以质疑我的话,毕竟语言不通,你愿意信就好。”
他太累了。
他需要休息。
他甚至没能好好吃饭。
纵使因为他的话心底翻江倒海,你有千言万语想要回应,也暂且不要生事。
步蘅目光锁视回封疆,反复在心里默念以上,竭力克制翻覆的心绪,还下意识地替鸟儿解释了句:“老鹦只是活泼话多,不是针对谁,小家夥儿肯定是无心的。现在要是没有食欲不想吃面的话,先喝碗糖水好不好?等睡醒之後,再吃些东西?”
她自己未曾察觉,但听的人感受到的是话里话外那丝丝缕缕的“哄”的意味。
一时间,月华仿若有了透窗穿墙的能力,在封疆眸底脉脉流转,敛作柔和的光晕。
封疆冲她微微摇头,眉弓放平,仿佛眼下最重要的“遗言”已交代完毕,放了心似的,阖上眼枕着椅背,手上擡搭在额前。
同时温声答她所问:“先不用,再等我一下,再给我几分钟。”
他开始不设防地向她袒露疲惫。
日夜轮转,靠意志很难抵得过生理限制,猛地松懈下来,有些头重脚轻要宕机的预感,不得不防。
但轻描淡写仿佛是刻进骨子里的习惯,他末了还记得对她提一句:“这几天盯了屏幕太久,眼都花了。”
步蘅知道他惯爱大事化小,也不戳破:“好,但是这样舒服吗,去床上睡好不好?”
他这般倦怠,步蘅开始琢磨,今夜前来是否合时宜。
如果不是为了应付她,池张他们走後,忙完了收尾的活儿,此刻他或许已然全无顾虑,放松身心,陷入睡眠。
正想着,封疆仿佛开了第三只眼,洞穿她的心理活动:“我一直希望,你不忙的时候,能考虑改一改总是自我反省一番的习惯。你忙了一天,还跑过来陪我说话,是帮我解乏。你来,这儿的大门对你常开。”
每一个字,都生自丶考量自她的立场。
步蘅克制许久,已按下去大半的心潮骤然兴风作浪,差点因为这几句话径直溃堤。
她脑海中有连串绵延的字幕在起伏翻腾:求你说话别这样偏向我,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会多想。
她需要更为努力地去压制已经涌到舌尖的那些万语千言,才好少让他分神分心。
那麽多年,浮云苍狗,以前能徐徐图之,在这样一个他已耗尽心力的夜晚,她告诫自己更不必急于一时。
“算了,别在意我的话”,封疆复又睁眼,淡声道,“说了你也还是会乱想,我什麽时候管得住过你?”
酝酿了一会儿,刚想开口提走人的步蘅:“……”
这绝对是诽谤!
未及步蘅开口,封疆从木椅上起身,将手伸向步蘅,将刚才被他摁坐在座椅上的步蘅拉了起来:“这两个周时间紧,在吃上一直糊弄。我有想吃的丶惦记的东西,念了好几天了。你要是不过来,我还吃不上,不想因为一个人出门就餐被人可怜。赏个脸陪我走一趟?”
*
要拒绝封疆很难,跟随他走进白檐胡同尽头的面馆的时候,一阵热气裹挟着卤味香挤进步蘅感官。
进门前步蘅已经後知後觉明白过来,封疆不是真的如他所言想吃什麽,拣就近的店打发一餐,只是想免去她在家里忙活一番的麻烦。
店面狭小,空间逼仄,加上中岛餐台处加的几把单椅,也不过十一二个餐位。
不是那种营销做得好,名声在外,热热闹闹要预约排号的网红店,又临近闭店时间,店内食客寥寥。只在置于角落的一张原木长桌上,有初中生模样的一男一女正摊开习题集奋笔疾书,旁边还搁置着俩已经见底的宽沿窄底的白瓷蓝纹面碗。
秋日窗外已无虫鸣,窗内也无空调嗡响,小店静得只有学生下笔时笔尖擦过习题册的唰唰声。
在等待蟹黄笋衣面上桌的时间内,步蘅不时扫向那一双稚嫩少年。
总能看到他们于埋头苦思的空当儿,不时视线交替瞥向对方书册,查看对方进度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