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马有隐约的脚步声响起,池张坐在未开灯,漆黑一片的室内自暴自弃地想,走得好,谁特麽都别理我。
但仅五秒後,一阵悉索声传来,随後,紧关的公寓门被人豁然拉开。
廊道的光投射到陈黯的室内,刺激得人掀不开眼皮。
池张下意识眯眼,又顶着刺激瞥向光源处,而後看到封疆那道背光的挺拔剪影。黑暗如深海,光划开一道缝儿,封疆就站在光劈开的那道缝隙里。
封疆没给池张喘息的时间,“啪”一声摁开室内的日光灯。
灯开了,四目相对。池张低声咒骂了句。
封疆将手握的一把钥匙往池张身边砸:“看什麽看,登堂入室没见过?不是撬的,没那牛逼技术。大前年你回了趟家,回来犯邪,翘了两天课。你负责任的班长辗转联系到我,拖我来找你,你窝这儿烧得七荤八素离翘辫子不远了,我一气之下顺了你一把钥匙。”
当初的以防後患,还真他妈防对了。
池张:“……”
封疆:“起来,别等我踹你。”
进门那段封疆说得顺理成章的,池张简直不知道该怒还是该笑,池张反反复复啓唇三次才有声音,明明积蓄了力道,但毫无攻击力,尾音都发飘,他说的是:“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麽烦的人。”
封疆没应。
池张:“你行,衬得我无理取闹。”
封疆听着,不反驳,踢带上公寓门,往池张麻雀般小的厨房走。
说什麽都像拳头捶在棉花上,池张自觉没趣,摁着地板爬起来,揉了把因为久坐发了麻,酸了吧唧行动有障碍的腿,跟着封疆往餐厨那边挪,且状似无意地问:“喂,你们刚聊什麽了?”
封疆波澜不惊:“谁们?”
池张:“诚心的吧,不气我难受?”
封疆心安理得:“聊什麽得向你一五一十汇报?”
池张:“……”
封疆将捎来的外带餐盒从塑料袋内解放出来,一一摆好:“我车上说话避过你?”
您姿态可端正了,然而我作死我没听。池张心里开啓连环骂。您快别继续善解人意贤妻良母了,我TM已经觉得自己刚刚那一波操作很迷很不是人了。
封疆:“吃饭。”
池张配合,到餐桌旁落座,声儿很低:“我家里还真的缺个住家阿姨。你这麽个包容法,我心里打鼓。”
封疆这回倒是被气笑:“怎麽,你发次脾气,我就该认为你这人幼稚撒泼,认为不可交,然後跟你老死不相往来?”
池张未置一词,但未置一词等同于默认。
人世熙攘,谁还没个一两件烦心事儿,没点儿脾气,又凭什麽包容别人发脾气,成年人拼事业丶拼机遇丶拼爱有善终已经累得瘫成狗,恨不能一天四十八小时。
封疆没给池张自怨自艾的时间:“老爷子托我劝你。”
自是指池明礼。
听到这话,池张倏地仰起脸,脖颈上筋骨又随着情绪外露微凸,挤出句话来:“做他的春秋大梦,我眼里,揉不下他那号儿大沙子。”
自从知晓池明礼婚内对他母亲不忠,他们早就没了和解的可能。
讽刺的是,池明礼的新妻子为池明礼所生的小儿子,即便和池张相见次数不多,且池张每每面对他皆凶神恶煞,那孩子仍旧时常吵着丶哭喊着要找大哥。
池张呵笑:“让我回去跟他演戏哄他亲儿子开心,异想天开!”
封疆递给池张一双黑木筷:“我告诉他——”他停顿了下。
池张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回来,微眯眼问:“你怎麽说?”眯眼,是警告封疆小心说话。
封疆:“劝不成。我和池张兄弟俩之间,池张说了算。”
池张:“艹。”
静了下,池张快速低下头,扒拉了口封疆带来的糙米饭,没沾哪怕一筷子菜,生生干咽下去後,他擡头道:“看你长得人模人样的,合着是个骗子!”
骗归骗,没犯法。封疆认。
池张眼都被那口饭噎得润了:“是哪个混蛋下午才逼我去见不想见的人,神他妈我说了算!”
池张脸上各色表情纷呈,封疆在他对面落座,扯了把今晚因为登门KS系的板正的领带,敲桌:“细嚼慢咽,你这吃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池张仍在较劲儿,继续狂塞。
封疆纵容:“行,随你。”
“哄”算是达成,看池张狼吞虎咽十分钟,封疆又忽然道:“我以前有没有对你提起过我妹妹?”
池张瞬时逼退了在胸腔里乱七八糟冲撞的情绪,怀疑自己听错:“谁?”
封疆:“我妹。和你弟类似,流我继父一半的血。大哥其实当初不止计划带我出来,但没成,只带了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