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第82章放心吧,人让你吃死了……
82。玫瑰无原则(五)
十馀年前,骆子儒记得步蘅初次向他坦白恋爱的时候,他欠奉一句百年好合。
如今这个夹在中间得两边帮衬的角色,大概是当时嘴硬,欠债欠出来的。
骆子儒没急着开口,而是先擡手敲身後的空心墙。
他不急不慢地敲了三下,没多久,从室外传来推拉门开阖的轨道摩擦声,适才没空搭理他们的祖国的鲜嫩花朵骆松静不情不愿地被他隔墙召唤了过来。
“松松,二爷爷求你件事儿”,一把年纪才晚熟的骆子儒如今求人时也知道嘴要软丶态度要好了,“过来带你小蘅姐姐去认认你封疆叔叔的门”。
骆松静似乎一时不解,开始慢幅但持续地眨眼睛,明显对执行这条指令有异议。
见状,步蘅向骆子儒挑眉道:“我们俩大人,麻烦小朋友是不是不合适?”
骆子儒回以浮于表皮但明显没走心的微笑:“我倒是想自己带你去,但我怕你问我要钥匙。如果我迫于淫威给你,我不得遭受良心的谴责?”
“放心,伤害不了您的心。我不能不请自入,不用麻烦松松带我过去”,步蘅只是想确认那院子的存在,而不是主人不在,她贸然闯入,“我只是想知道它是不是在这里”。
见步蘅不想深究那院子,骆子儒却又不吐不快:“倒确实没什麽好看的。隔壁那院儿,保守估计灰落了大概得一米厚了,室内的各种陈设摆件少说得八百年没人动过了。”
听到了他语调里千回百转的低叹,步蘅盯住他的双瞳。
骆子儒仍旧不夸张不会说话一般,眸底都是敛不住的精光:“只有厨房还能进人,偶尔有人来打理。其他空间和物件儿像没人敢碰的遗址丶遗物似的。哦,对了,我还建议过他,要不干脆盖几片白布上去,遮得严实点儿。”
骆子儒用一种说笑的口气洋洋洒洒地往外倒步蘅所不知的内情,但没人笑得出来,连听不懂这番话的骆松静也一脸严肃地侯在一旁。
步蘅在这种拧巴又平静的氛围里追问:“院子里还栽种过番茄和辣椒,是吗?”
骆子儒因为她语调里的颤音倒是稍微良心不安了一下,他沉思两三秒的功夫,原本兢兢业业保持安静丶立志做好旁听者的骆松静先一步抢答了:“是,还有苦瓜,叔叔喜欢这几种,一年未必只种一次。”
骆子儒刚想表扬骆松静答得到位,馀光却瞥到步蘅开始泛晶亮的眼,鼓励的话半路咬碎在舌尖上,他改为挥挥手让骆松静先闪一边儿去,还是别再冷不丁地火上浇油了。
“既然这麽在意人家”,骆子儒实在忍不住想说,“到底是为什麽?”
步蘅扭头看向窗外盈目的碧绿与深青,有许久没说话,就在骆子儒以为不会有答案的时候,她一贯清亮的嗓音哑下去道:“可能……是几个人的自以为是和绝情狠心吧。”自以为是的为他好未必是他想要的,所以有可能在他的视角里只有狠心绝情。
“我不是要逼你说”,骆子儒不忍苛责什麽,“断口也有一半儿在你身上,想必一样不好受。难得你肯跟老年人开口,我如果这都不能体谅,那你不得委屈死,恐怕门儿还没出就得骂上了。再说了,你年纪轻轻的时候我都没见过你哭,很唬人知道吗?”
“等会儿,我没哭。”步蘅作必要的澄清。
骆子儒也不较真:“成,是人老了眼瞎口瘸,不服不行。”
步蘅:“……”
而後骆子儒紧接着道:“往下走,他得对过去门清儿,不然他怎麽敢回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听过没,别说他了,换我,一把年纪了也依旧犯这种忌讳。”
道理谁都懂,但实操起来还是有难度。要彻底坦白,仅是想想,已莫名会焦躁不安,手口都难以协调。
“我做了说的准备,也知道我需要这麽做。”步蘅清楚记得自己已经放话要逼封疆听。可他一句反问,她也迟疑了。简直是口嗨王者,行动上的侏儒。
何况还牵扯到程次驹等人,到底要怎麽表述那些隐瞒丶割舍和他们的自作主张。
步蘅没说的後半句有个“但是”,骆子儒听得明白。
他觉得今日的乌龙茶想必滋味不佳,也没了继续闷煮的心思:“一件事,事关两个人,你但凡害怕说,他必然畏惧听。你为什麽怕,他就为什麽怕。我看你们俩都挺聪明的,怎麽在这件事儿上就一直原地打转过不去了?”
到底是怕自作多情,怕对方的心比以前浅了丶情薄了,还是怕现在的自己不如人意丶配不上了?又或者舍弃过就自然引发信任危机?还是担心伤口过深,镜难圆迟早再碎,再碎就是一生?
“师父”,有些顾虑极难表露,步蘅这一声唤得气虚无力,她抻平桌旗丶扶住桌角,把在记忆里翻来覆去过很多遍的那一截儿往事重新咂摸了下才说,“当初为了尽快切割,我从大海里捞能说服他的理由,假装质疑了他的品行,强调我对他很失望,我——”
骆子儒:“……”
骆子儒倒是因此明白了封疆平日的某些举动缘何而来了:“难怪他挺爱贬低自个儿的,敢情是你教得。”
“老骆!”步蘅着实经不住他这种锥心的调侃。
“急什麽?难不成敢做不敢当”,骆子儒喝回去,“我瞧他确实信了,你这还不如当初瞎编个生硬的误会好圆场。”人若是仍旧怀疑自己,就会认为不配,都不配了自然旧梦难圆。
“卖惨,或者装可怜,要不试试?”骆子儒最後提了个蹩脚的丶毫无建设性的意见,“就照你说的,先定终身,再慢慢暖和人家,总有融化掉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