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别人,话说到这个份上,没准已经要打起退堂鼓。然而苏琼月认识他十几年,如此轻飘飘的几句话,并不能完全打消她心头的疑虑。
回京以来,她耳闻的那些传言,已经让她彻底意识到,晏绝不再是她幼时认识的那个孤单的孩子。
他现在能轻易地决定许多人的生死,用最严酷的後果,让他们恐惧,再让他们顺从。
就像当年的苏太後那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苏琼月在远离城中的庄园里听到下人谈论,他们说的都是清河王妃必然是个有胆色的女子,否则如何会愿意为了荣华富贵,嫁给这样一个屠戮亲族的冷血之人。
可是最近的种种异样,以及见到晏绝的时候,他刻意而明显的回避,无一不显示出这桩婚事的反常之处,让她无法完全相信,傅苒是纯粹出于自愿而嫁人的。
“是,你说的没错,我不能为了私心而干涉她的决定,但是你呢?”
她严肃起来,挺直了背脊,深吸一口气:“我只想问你,她到底是否自愿这麽做,你敢不敢跟我说,你一点也没有逼迫她?”
“我们已经成婚了,就在昨天。”
晏绝答非所问,平静地宣告了这个事实,而後淡漠地笑了笑。
“就算我逼迫了,那又能怎麽样,事到如今,阿姊莫非还准备阻止我吗?”
“……阿真!”
苏琼月不敢置信,晏绝居然真的在她面前,以这样全然无所谓的态度,丝毫不加掩饰地说出自己的恶劣行径。
诚然,她在内心一直知道,他并不是什麽太善良的人。
事实上,晏绝的遮掩也算不上多麽完美,只不过她从前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不会去触碰那些敏感的部分,就像她对姑母的所有情人一样。
但是他对傅苒……这太过分了!
苏琼月几乎是恍然间明白了真相:“所以,你遣人送我回伯父那里,也不让她见我,就为了让我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
“知道又如何?”他眸色沉沉,“就算知道了,阿姊以为,你就能拦住我麽?”
苏琼月胸口一阵起伏,气愤道:“她当然应该有选择,选择一个她真心爱慕的人来相伴度过此生,你得放手让她自己……”
“不可能!”
晏绝的声音斩钉截铁,透出刺骨的冷意:“除了我,她谁也不能选。”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琼月几乎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戾气。
一股寒意蓦然窜上了脊背,她感到某种不明由来的恐惧,从未有过,就像她从来没能真正认识过晏绝一样。
他语带疏离,更像是在警告:“阿姊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无论如何,我会让她选我的。”
说完,他不再回头,转身离去。
*
傅苒醒来的时候,晏绝不在她身边。
因为她一般都醒得很晚,所以猜测,他应该是先起床了。
望着绣满缠枝纹的床帐,她走了半天神,也没能确切回想起来昨天酒後到底发生了些什麽。
回忆到晏绝把她抱上床,就开始变成一些暧昧难明的纠缠,但都是零星的片段,总觉得後面有点不可描述,可惜她根本记不起来。
可除了睡太久的慵懒感以外,身上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傅苒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自言自语:“应该……没发生什麽吧……”
她随便披上衣服,趿着丝履准备出门看看,刚打开门,就迎面碰见了正要进来的晏绝。
他的神色原本显得有些晦暗,但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如同春冰消融,立刻露出了一个毫无阴霾的微笑。
“睡醒了吗?时间还早,要不要再睡一会?”
“不……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