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首辅拍了拍萧靖轩的手道:“夜深了,二皇子该回府休息了。”
方首辅这话说得客气,但萧靖轩却听得明白,若是周围没这麽多人的话,他这个舅舅可是会半分情面都不给他留的,他舅舅这是让他早点回去洗洗睡吧,警告他莫要乱插手的意思。
萧靖轩和萧靖睿不同,他自小被皇後教导一定要听舅舅的话,所以他面对方首辅时,心里多少会有些恐惧,因为他知道他舅舅那慈眉善目的外表下藏着的是怎样的真相。
他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下的去手,更何况自己呢。
萧靖轩突然想起之前来他舅舅的府邸时,一入门就看见他拿着藤条呼呼作响的抽在他表哥的身上,不多时他表哥整个後背便变得血肉模糊,看着甚是骇人,即便如此,他舅舅也未就此停手,而是严苛的打完了有数的惩戒後才让人将他表哥拖了下去。
萧靖轩站在远处的廊下看着他表哥像是宫里处置的宫人一般,那样没有尊严的被带了下去。
而最恐怖的是一开始还绷着脸行刑的方首辅在看见他时立刻换上了一副如沐春风的面孔,那和熙的笑容叫萧靖轩以为自己刚才看到的是另一个人一般。
那日萧靖轩从方府回宫後,觉都睡不好,午夜梦回时都是方首辅打人的画面。
这麽多年,这件事就像是阴影一般刻在了萧靖轩的心上。
他深知他舅舅的能力,不然他舅舅也不会做到当今的这个位置。
萧靖轩觉得自己的手背传来的并不像是人类的温度,而是充满了冰冷的触感,一直顺着手背传到他的心里,让他内心不住地打颤。
萧靖轩没应声,悄悄地撤回了自己的手,临走前还十分有礼貌的和方首辅倒了别。
待萧靖轩走後,方首辅又换了副面孔,似是无奈却异常坚定道:“谁让我妹妹就生了这一个孩子呢,做舅舅的只能尽力的去帮衬点了。”
方首辅说完後,整个房间内的人哗啦啦的起身跪在了地上道:“愿凭首辅差遣,竭力护住二皇子。”
跪在最後面的崔宏志总是比别人慢一个音,到最後缓缓地将声音隐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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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靖川再看到萧嘉仪的时候,开始期盼春闱快点进行了,他怕她姐姐再拜下去就真的想要斩断红尘三千丝,一心只为奉神明了。
萧嘉仪的脸上除了往日的平淡外还多了几分疲惫。
含巧在一旁给萧靖川答疑解惑道:“临近春闱,公主夜里总是睡不好,翻来覆去的折腾,想来心里是挂念着试院的那位。”
在宫里说话都要小心,公主挂念宋淮州的事情,她能落到实处去,但却不能明说。
萧靖川站在後面叹了口气,春闱是一个坎,揭榜时又是另一个坎。
自小看着宋淮州和他姐姐的亲事一波三折的萧靖川突然也替萧嘉仪“愁嫁”起来。
怎麽这个日子竟是迟迟定不下去,他皇姐再不嫁,他自己都要开始选侧妃了。
萧靖川被皇上夸赞後推至人前时,让不少人眼前一亮,似乎一下子就找到了摆脱前两位皇子的一个方法。
由此萧靖川一跃成为京城世家最有潜力能嫁的优势股之一。
京城的世家大多都互相属实,碰在一起,那祖上几乎都出过名门闺秀,要不进宫做了宠妃,要不就嫁了皇子成了妃嫔,剩下的都盯紧了各家院里的好儿郎,以至于这京城中随随便便挑出一家来,那亲戚顺带着能拐出好几家王公贵族来。
京城好儿郎排行榜上,宋家一下子就有两位,若不是宋淮州许给了公主,那大概还会有三位。
萧嘉仪听得到後面两个人的对话,于是在心里又求了一遍希望宋淮州能顺顺利利的完成春闱的愿望。
她大抵猜得出,他父皇大概率不是真的想考察宋淮州的学识,要说这世上谁最了解宋淮州,除却宋家的人之外,大概就只有她父皇和她了,宋淮州学习到底是个什麽状态,他擅长什麽不喜欢什麽,怕是她父皇比她更清楚几分,这次让他参加春闱指不定还有什麽坑在前面等着宋淮州呢,所以她从宋淮州入试院的第一天起就不住地祈祷。
宋淮州能不能赢取功名对萧嘉仪而言一点都不重要,最要紧的是人千万不能有事,她之前会想办法退婚那现下她就有千万种方法去嫁于他。
香灰悄然的又掉落一截,萧嘉仪低下头,继续默念那个烙印于心底的名字。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到最後一刻,试院还都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随着一阵鼓声的响起,春闱终于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