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白食?尹遥又向那男子,上下仔细打量:这衣服料子挺好的啊,不至于吧?
男子见她这仿佛母鸡护小鸡般的模样,拦在那胡姬面前,面上闪过些许复杂之色。
他倒没有罗珊娜那麽激动,而是把身子往後靠了靠,目光瞧向尹遥的右手:“小娘子,我并非吃白食,只是……”
尹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自个儿方才急着出来,手里还拿着菜刀,不免轻咳了一声。
罗珊娜显然十分恼火,尹遥信任她让她照看着,结果活儿却干砸了:“那你付账!”
男子叹了口气,他真不是不想付账,但无奈浑身上下实在摸不出一个铜板。
看着眼前这情景,尹遥无语了,先还以为这偶然进来的客人是缘分,以後没准儿也能成常客呢,谁料到这就打脸了:好好儿一个郎君,怎麽吃霸王餐呀?
她也叹了口气:“郎君,我也不是为难您,这餐饭一共五十文,您看是凑凑还是……”
男子斟酌着开了口:“小娘子,是这样的,我的随从去长安了,要这一来一回要两个月。待他回来了,我把饭钱双倍付给你,如何?”
尹遥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罗珊娜斥道:“你糊弄谁呢,这一拖就是两个月,我们到时上哪找你去?”
一个要钱丶一个没钱,双方一时间僵持住了。
瞥见外面南市署的差役正巧经过,尹遥心道:罢了,也别吵了,有困难找警察吧。
她朝外扬声道:“二位郎君!烦请来一下!”
南市署的差役闻声进了铺子,二人日日在这两条街上巡视,沈记的店家小娘子他们认得,长得漂亮不说,打点得也一向十分勤快,当下便笑道:“尹娘子,发生何事?”
瞥到她手上拎着的菜刀,那差役唬了一跳:“哦哟,这怎麽还舞刀弄枪的?”
“郎君误会了,我方才正在後厨磨刀来着……”尹遥忙把菜刀背在身後,又将事情说了一遍。
罗珊娜前阵子刚去过县廨,如今也平添了几分“法律意识”,道:“二位郎君,把他送到县廨去!”
两人看了在场的人一圈儿,又合计了一番,其中一人把尹遥叫到一边,低声道:“尹娘子,我们确可帮你把人送到洛阳县廨,交由县令处置。只是即便是送到了县廨,没钱仍是没钱,你这损失……”
“那郎君觉得该如何是好?”尹遥想了想,也确实是这麽回事儿,而且为五十文闹到县廨,也实在没什麽意思,县令都要无语。
这种事儿南市一日没有十起八起,也有三起五起,差役当下驾轻就熟地和起了稀泥:“平日里嘛,店家要麽自认倒霉算了,要麽便把人留下做几日工抵债,你这不过五十文,做一日工也就够了。”
陆娘子听到前面动静,也从後厨过来了,她听到这话,拽了拽尹遥的衣袖:“三娘,这人不知底细,咱们可不能留下做工。”
尹遥思索片刻,舅母说得没错,舅舅的前车之鉴还在眼前呢,收留一个不知来历的人在铺子里做工,那她心也太大了吧?
都说和气生财,不过五十文,赔了也就赔了,她也懒得再纠结,便想着还是自认倒霉算了。
却忽听罗珊娜在另一旁提醒道:“三娘,不是五十文,是三贯五十文。”
“多少?”尹遥差点儿吓了个跟头。
“三贯,再加五十文。”
三贯,三贯……她这才想起来,罗珊娜方才还去买了酒,那琥珀香竟要三贯一壶吗?
尹遥眼前一黑,心里除了後悔就是後悔:虽然确实应该顾客至上,但她怎麽就忘了,要先付钱再跑腿儿呢?
这下好了,林记酒铺可不会管是哪位食客要的酒,挂的是她沈记的账,月底也是来问她尹遥要钱。
呵!呵!呵!
从喉咙里挤出三声冷笑:这回可真是平地翻船了……
尹遥把菜刀往桌上一拍,坐在杜昭对面的椅子上,拎起桌上的酒壶晃晃,里面还剩点底儿,她一扬手,万念俱灰地全都喝了进去。
味道可真不错,她心里恨恨道:废话,那可是三贯钱一壶的酒,能错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