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使慢悠悠地从袖中掏出一份盖着西平侯大印的文书,却没有立刻递过去,而是用指尖弹了弹:
“贵使莫急嘛,该是贵府的自然跑不掉。只是……”
他拖长了语调,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同鹰隼般扫过王府队伍,最後落在那山羊胡幕僚脸上。
“侯爷交代的那点‘小活计’……不知贵府清理得如何了?那几处‘杂物’,可还碍眼?”
幕僚心头猛地一抽,冷汗瞬间浸湿了内衫。
他强笑道:“大人放心!王爷有严令,清理……清理定然彻底!负责‘清理’的队伍,想必……想必已在行动了!”
他这话说得毫无底气,目光下意识地瞟向西北方向——
那里是田庄和鹰愁涧所在。
特使脸上那抹冰冷的笑意加深了,他不再追问,仿佛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将那份象征田庄归属的文书随意地丢给旁边一名侍卫:
“给贵使送去。”
仿佛丢出的不是价值连城的地契,而是一张废纸。
他擡头望了望阴霾的天空,又瞥了一眼渡口边一根粗壮木桩上,新插上去的一炷细长的线香。
青烟袅袅,笔直地升腾,在寒风中竟也凝而不散。
“不急。”
特使的声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等这柱香燃尽,想必……好消息就该传来了。”
他的目光,越过浑浊的河水,越过惶惶不安的王府衆人,投向了西北方那片被低垂云层笼罩的丶杀气弥漫的山峦。
香火,无声地燃烧着,时间在冰冷的河风中,一分一秒地滑向那个被精心设计的毁灭时刻。
鹰愁涧。
名字里带着不详。两侧是刀劈斧凿般的陡峭崖壁,怪石嶙峋,狰狞地指向灰暗的天空。
狭窄的谷底,黑石河在这里变得湍急汹涌,白沫翻卷,撞击在礁石上发出沉闷的轰响,掩盖了许多其他的声音。
混乱,是这里唯一的主题。
喊杀声丶兵刃碰撞的刺耳锐响丶战马的嘶鸣丶垂死的惨嚎……
各种声音在狭窄的山谷中撞击丶回荡丶扭曲,形成一片令人耳膜欲裂的死亡交响。
谷地中央,一小队人马正陷入绝望的苦战。
他们簇拥着两辆看起来颇为华贵的马车,护卫的服饰依稀能看出王府和侯府亲卫的痕迹,但此刻早已被血污和尘土覆盖,残破不堪。
围攻他们的,是两股同样杀红了眼的势力!
一方,是西平侯麾下那支负责“接收兼清理”的精锐骑兵!
他们盔甲鲜明,刀锋雪亮,攻势凌厉而有序,目标明确地扑向那两辆马车,显然是要执行那冷酷的“清理”命令。
另一方,则是被打散了建制丶如同受伤野兽般疯狂反扑的张彪匪部馀孽!
他们被凌九霄的嫁祸之计彻底激怒,又被西平侯前锋主力咬掉了一大块肉,此刻残存的几十号悍匪,如同被逼入绝境的狼群,凶性大发,见人就砍!
他们认定了西平侯的人,也认定了眼前这支看起来像是“肥羊”的车队,都是该死的仇敌!
王府和侯府的护卫们腹背受敌,既要抵挡西平侯骑兵精准狠辣的冲击,又要防备张彪匪部悍不畏死的疯狂扑杀。
人数本就处于绝对劣势,在这狭窄的地形下更是难以展开,只能死死护住两辆马车,如同惊涛骇浪中随时会倾覆的小舟,伤亡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其中一辆马车的车窗帘幕被猛地掀开一角,露出一张年轻而“惊恐”的脸。
那是“陈雪”的替身少女,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真实的丶濒死的恐惧(这并非僞装,而是对即将到来的真正结局的本能反应)。
她身边的“龚毅”替身少年,则紧握着一柄佩剑,脸上带着一种刻意模仿的丶属于“淬锋”的坚毅与狠厉,但眼底深处,同样是无法掩饰的绝望和一丝……
解脱的决然。
“放箭!射马车!”
西平侯骑兵的小头目厉声嘶吼,眼中闪烁着完成任务和劫掠财物的贪婪光芒。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清理”,不留活口!
几支劲弩射出的弩箭呼啸着钉在马车厚重的厢壁上,发出笃笃的闷响。
“杀光这些狗官兵!抢了马车!”
张彪匪部的一个小头目也赤红着眼睛咆哮,挥舞着滴血的砍刀。
就在这时!